江南,春意正浓。
运河两岸垂柳如烟,桃花灼灼。沈家小院更是热闹非凡。沈二哥沈文柏那对龙凤胎已过百日,粉雕玉琢,成了全家人的心头宝。安安俨然成了大姐姐,每日煞有介事地帮着照看弟弟妹妹,小院里充满了奶娃娃的咿呀声和孩童的欢笑。
沈月薇坐在廊下,手中缝着一件小小的夏衫,是给安安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她身上,听着屋里父母逗弄孙儿的笑声,二哥二嫂低语,还有安安叽叽喳喳的童言稚语,只觉得岁月静好,心中一片安宁。只是偶尔,目光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院门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月薇,你歇歇吧,承璟又不是外人。”林清婉抱着刚睡醒的小儿子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沈月薇略显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她产后调养得好,气色红润,更添了几分成熟风韵。
沈月薇脸一热,还未答话,院外运河码头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喧哗的人声和清晰的马蹄声,最终停在了门口。
沈月薇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缓缓站起身。她下意识地理了理鬓角,深吸一口气,也快步走向门口。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一身半旧的青衫,长身玉立,面容清减了些许,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春日暖阳下,亮得惊人,穿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数载光阴,直直地、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言语,没有呼唤。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沈月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酸楚、难以置信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汹涌地漫过心田,直冲眼眶。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思念与深情。
院内的欢笑声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渐渐安静下来。安安第一个跑了出来,看到门口的人,小嘴张成了圆形,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爹爹!是爹爹!爹爹回来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安安像只小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腿上,正仰着小脸,兴奋地叽叽喳喳:“爹爹!爹爹!安安好想你!你看我的新衣服了吗?”
那身影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竹青色直缀长衫,没有半分皇家的华贵,却依旧掩不住通身的清贵气度。他微微弯着腰,一手稳稳地托住女儿的小屁股,一手温柔地揉了揉安安的发顶,俊朗的眉眼间是长途跋涉的风尘,更是满溢出来的、毫不掩饰的思念与宠溺。
“看到了,安安真好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温柔得如同江南三月的风。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欢呼雀跃的女儿,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廊下、眼眶已然泛红的沈月薇。
四目相对。
千山万水,数载分离,朝堂风云,江南烟雨……所有的等待、煎熬、思念、坚守,都在这一眼中交汇、融化。
萧承璟轻轻放下安安,大步流星地朝沈月薇走去。他的步子很稳,却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坚定。几步便跨上台阶,站定在她面前。
阳光穿过新绿的葡萄藤架,洒下斑驳的光点,跳跃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也照亮了沈月薇眼中氤氲的水汽。她看着他清瘦了些却依旧英挺的轮廓,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只属于她的炽热与深情,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轻唤:“承璟……”
萧承璟没有多余的话语,他伸出双臂,在沈家众人含着笑意的注视下,在安安好奇的目光中,将眼前这个支撑了他整个灵魂、照亮了他后半生的女子,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
那拥抱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带着跨越千山万水的疲惫与狂喜,带着从此再不分离的决绝。
“薇儿……我回来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滚烫的气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也不走了。”
沈月薇的脸颊紧紧贴着他带着风尘气息却无比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她闭上眼,伸出手臂,同样用力地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所有的担忧、委屈、坚强,都在这个拥抱里找到了归处。
“嗯。”她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安定和满足。
“咳!”一声刻意的咳嗽打破了这感人至深的画面。沈文柏摇着折扇,牵着大女儿的手,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我说太子爷……哦不,现在该叫王爷了?您这千里迢迢回来,就只顾着抱媳妇儿,连岳父岳母大人,还有我这个二哥二嫂,还有我们安安……哦,还有摇篮里那两个小的,都看不见了?”
众人哄堂大笑。沈父沈母含笑看着相拥的女儿女婿,眼中满是欣慰。林清婉也抿着嘴笑。安安则跑过去抱住爹爹的腿,仰着小脸抗议:“爹爹抱安安!爹爹抱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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