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一个季节初始,父亲都会带着杜燃去织婆那里取一些药膏,这也是杜燃唯一离开麦田的机会,但他很听话地跟在父亲身旁,从不过多地询问城市与他想象中不同的地方。织婆说,这个药膏并不是预防山蛩不受控制的,而是起到后续的修复功能,而且保质期只有三个月。第二次,杜燃从织婆那里听到了“命运”,年龄尚小的他并没有去想它是什么。阴森怪异的屋子就像童话中巫婆的房子,周围放满了形形色色的罐子,装着形形色色的东西,他好奇地取下一个装着褐色液体的罐子打开,里面冒出的气体瞬间让他失去了对山蛩的控制。第三次,杜燃透过里面房间的门缝,看到了父亲正躺在一张木板上,四条细管子插在他的四肢上,黑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流到地面上的玻璃罐中。织婆则坐在一个四腿都陷入地板内的椅子上,女子的样貌对着他,蜘蛛的那面该是对着父亲,杜燃清楚地看到女子的脸缓缓地拉伸着,拉出一抹僵硬的微笑。父亲告诉他那是在治疗,“你也病了吗?”杜燃天真地问道。后来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治疗,而是一种交换,父亲用他的血换回了那一小罐药膏。
杜燃逐渐得知织婆原本要的是他的血,是父亲代替了自己去“献血”,看着虚晃行走的父亲,他并没有接回原本就该由自己承担的责任。对他而言,虽说一家人平时生活在一起,但唯有跟这病有关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真正站在父亲面前。他很清楚,父亲是在乎他的,但所有的在乎都集中在这一件事上,也是在他身上再没有其他比这再大点事了。同时他也不确定父亲是否还在怪着他害死了母亲,他不敢去问。正是这两方面原因,杜燃接受着父亲为他的突如其来的定期的付出,这样父亲能够安心,他也安心,但他心里却是知道的,能拯救他的只有自己。
大概十多分钟,卡车终于离开了拥堵路段,二人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还没到地方,杜燃就想起来织婆的脸,不知道该是用那张人脸,还是蜘蛛的脸来形容,他闭上眼睛浮现的脸是二者的叠加。这时,杜涌会说,“这是因为织婆的能力强大,还没到就已经来到你的头脑里了。”杜涌对织婆的“能力”很是信任,她曾为杜涌的父亲解决了涝灾,预知过杜涌成家多子,又救了杜燃的性命,杜涌没有理由去质疑织婆所说的命运。往往这样深信命运的人,都自认为自己在掌控着命运,而这方式就是提前知道所谓的命运。但是即使知道了命运,也无法做充足的准备,总是在准备着迎接命运,永远也不觉得自己准备得够了,反倒是被命运掌控着。而从未为命运做任何准备的杜燃,他原先只是当“命运”为一个晦涩的名词,后来渐渐地才意识到,命运像是烟与酒--杜燃曾偷喝过杜南风剩下的酒,偷抽过杜向龙按在地面的烟头--人们第一次好奇地尝试揭开命运的面纱,尝到一些甜头,之后就会愈发上瘾。杜燃经历了好几回所谓的“诅咒”和“地底的思想”,见识到了织婆口中所谓的命运,那也不过是吹嘘着自己的东西,就像拿着火把的人,背后的阴影可以足有人的几倍大,但其实不过是个怕黑的人。如今,杜燃看到地上的酒瓶和烟头只是会踢开或踩一脚。在杜燃眼中,命运变成了一条线,一条将人限制住的线,隔开了自己和未知的东西--不管它是在时间还是空间上的任意位置。不去涉足命运,不做任何的准备,也就是令他戒掉“命运”,令他无畏的方法,但他从未想过父亲是否也能戒掉这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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