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京城,柳絮如雪纷扬,在空中织就朦胧轻纱。但这份诗意却难抵天工院内的凝重,压抑如铅云般凝滞在每一寸空气里。林璃攥着密信的手指泛白,信纸边缘被掐出深深褶皱,墨迹甚至渗入指甲缝中。烫金的教会纹章在暮色里泛着冷冽的光,拉丁文如同淬毒的箭矢,字字刺目 —— 西方传教士接获本国密令,自即日起,全面切断对清朝的科技资料输送,还将召回天工院的资深专家。更令人心惊的是,信中暗纹密码所藏的绝密情报显示,所有贸易港口的技术支援也即将被切断。
“公主殿下!汤若望神父他们已开始打点行装!” 天工院主事跌跌撞撞冲入,官服下摆沾着未干的泥水,青布头巾下的额头满是汗珠,“他们说三日内必须启程回国,眼下加急推进的蒸汽机改良项目,也只能被迫搁置了。”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轰鸣,瓷器碎裂的脆响惊起院角灰鸽,扑棱棱的振翅声更添几分慌乱。
林璃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裙摆扬起的风掀翻了案头的量角器。她赤足踩过冰凉的青砖,朝着实验室狂奔而去。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工坊此刻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只有风箱里未燃尽的炭火在噼啪作响。工匠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廊下,有人攥着半完成的齿轮发呆,有人对着墙上的机械图纸垂泪,角落里甚至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踏入实验室,浓重的松香混着皮革味扑面而来。几位西方传教士正神色凝重地将一卷卷图纸、一本本珍贵的书籍,小心翼翼地装箱封存,动作间满是不舍。德国传教士戴进贤的银框眼镜蒙着薄雾,他颤抖着双手抚摸着亲手绘制的蒸汽轮机剖面图,忽然将图纸贴在胸口哽咽道:“林小姐,这些图纸... 都是用三十年心血换来的啊。” 意大利人利类思正往樟木箱里塞着精密的星盘,听见动静后猛然转身,湛蓝的眼眸里盛满愧疚与无奈。
“汤神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璃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但那一双美目之中,焦急之色却如熊熊烈火,怎么也掩盖不住。
汤若望神父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无奈与遗憾,缓缓说道:“公主殿下,我们又何尝愿意离开。只是本国国王有令,坚称大清的科技发展已然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在命令之下,我们不得不服从。”
林璃心中怒火中烧,恨不能将这些蛮不讲理的命令撕个粉碎。可她也深知,在此刻发火,不过是徒增烦恼,无济于事。她强压下心头的愤怒,恳切地说道:“神父,能否恳请你们留下这些珍贵的资料和研究成果?这对于我们大清的科技发展而言,至关重要,是前进路上的指明灯。”
“抱歉,公主殿下,我们实在不能违抗命令。” 汤若望神父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歉意,“这些资料,必须全部带走。”
林璃眼睁睁地看着传教士们将一箱箱凝聚着无数心血的资料,缓缓装上马车。车轮滚动,仿佛碾碎了她对西方科技援助的最后一丝幻想,无力感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自科技改革的号角吹响以来,大清凭借着西方传教士带来的先进知识,在机械制造领域,制造出更为精巧、高效的器械;在化学领域,探索出诸多物质的奇妙特性与反应;在天文领域,对浩瀚星空有了更深入的认知,取得了一项又一项令人瞩目的成果。可如今,这知识的源头一旦被切断,天工院的研究瞬间陷入了绝境,仿佛航船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罗盘。
消息仿若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朝堂上下。保守派官员们听闻此事,不禁幸灾乐祸起来,纷纷趁机上奏,言辞激烈地要求停止科技改革。“陛下,这是上天在警示我们啊!” 礼部尚书站在朝堂之上,情绪激昂,双手挥舞,慷慨陈词道,“西方的那些奇技淫巧,本就不该引入我朝。如今他们停止输出资料,这分明是上天指引,让我们回归正道!”
雍正帝微微皱眉,深邃的目光缓缓转向林璃,那眼神之中,既有询问之意,又饱含着对她的期待:“宁嘉,对于此事,你有何见解?”
林璃神色从容,仪态万千地出列,声音清脆响亮,仿若黄钟大吕,在朝堂上回荡:“陛下,西方此番对我们进行科技封锁,恰恰从侧面证明了,我们的科技改革已卓有成效,令他们心生畏惧。这绝非是停止改革的理由,相反,这应成为我们奋发图强、自主研究、突破封锁的强大动力!臣斗胆建议,大力鼓励国内学者自主钻研,设立‘科技悬赏令’,对于那些在科技研究方面有突出贡献者,给予丰厚的奖励。如此一来,定能激发众人的积极性,让我朝科技事业如离弦之箭,更上一层楼!”
雍正帝听闻此言,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在朝堂上缓缓扫过,似乎在权衡利弊。良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朕准了。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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