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冬,北京城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垮紫禁城的金顶。刑部大牢内,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血腥气,令人作呕。八阿哥胤禩负手站在刑部门口,月白色的锦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八爷,这是今日要提审的名单。"刑部侍郎赵世显弓着腰,双手奉上一份名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胤禩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名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才三十七人?赵大人,你这差事办得不够用心啊。"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让赵世显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回、回八爷的话,这'南山集案'牵连已逾百人,实在是..."
"百人?"胤禩轻笑一声,合上名册,"江南文人结党营私,诽谤朝廷,岂是百人能了结的?传我的话,凡与戴名世有书信往来者,一律收监;其门生故旧,一个不许放过。"
牢房深处,方苞靠坐在墙角,手腕上的镣铐已经磨出了血痕。这位四十三岁的桐城派大家,此刻蓬头垢面,却仍保持着文人特有的清高姿态。隔壁牢房传来惨叫声,是新抓来的绍兴举人徐骏正在受刑。
"方先生,您何苦呢?"狱卒老张蹲在栅栏外,压低声音道,"只要您指认钱名世、查慎行他们也参与编修《南山集》,八爷答应立刻放您出去,还许您翰林院待诏的职位。"
方苞抬起浑浊的眼睛,声音嘶哑却坚定:"张某,老夫读圣贤书数十载,岂能做此诬陷良善之事?戴名世编撰明史,不过是为存一代信史,何罪之有?"
老张叹了口气,正要再劝,外面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胤禩在一众侍卫簇拥下走了进来,所到之处,狱卒纷纷跪地行礼。
"方先生,别来无恙?"胤禩停在方苞牢门前,笑容温和得仿佛在问候老友。
方苞勉强站起身,镣铐哗啦作响:"罪臣参见八贝勒。"
胤禩示意打开牢门,踱步而入,竟丝毫不嫌牢房污秽。他俯身凑近方苞耳边,低声道:"先生大才,父皇常夸您文章'清真雅正'。只要您肯指认几个江南名士,本王保您平安无事。"
方苞后退一步,挺直腰杆:"八贝勒,方某虽一介书生,也知'诚'字怎么写。戴名世编书,不过邀我写过序言,与他人何干?"
胤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直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一个硬骨头。不过..."他忽然提高声音,"来人!把方先生请到刑房,让他看看徐举人是怎么认罪的!"
四名侍卫立刻上前架起方苞。正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八爷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孔雀补服的年轻官员快步走来,正是刑部侍郎李辰浩。他年约三十,面容俊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行礼时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李大人有何见教?"胤禩挑眉问道。
李辰浩又行一礼:"回八爷,皇上刚下口谕,命臣重新核查'南山集案'所有卷宗。方苞乃当世大儒,若无确凿证据,用刑恐有不妥。"
胤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笑道:"李侍郎多虑了。本王正是奉了父皇密旨,要彻查江南文人结党一事。"他从袖中掏出一份黄绫折子,"李大人要看吗?"
李辰浩垂首:"臣不敢。"
"那就好。"胤禩收起折子,转向侍卫,"还愣着做什么?带方先生去刑房。"
方苞被拖走时,与李辰浩目光相接。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当夜,刑部值房内,李辰浩独自翻阅案卷。烛火摇曳,映出他紧锁的眉头。桌上摊开的,是胤禩亲笔所拟的株连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江南文坛名宿的名字。
"八爷这是要断江南文脉啊..."李辰浩喃喃自语。他父亲李光地曾任江苏学政,与这些文人多有交往,他深知其中大多都是清白之士。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李辰浩迅速收起名单:"进来。"
一个瘦小身影闪入,是狱卒老张。他神色慌张:"大人,不好了!方先生在刑房昏死过去,郎中说是...是熬刑不过!"
李辰浩拍案而起:"八爷呢?"
"八爷听说后,只说'文人骨头硬,明日再审',就回府去了。"
李辰浩眼中精光一闪:"带我去看方先生。"
刑房内,方苞被随意丢在草席上,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李辰浩探了探他的脉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入方苞口中。
"这是..."
"辽东老参丸,吊命用的。"李辰浩低声道,"老张,你想办法把方先生挪到单独牢房,别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老张面露难色:"这...要是八爷知道..."
李辰浩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你儿子不是想进国子监吗?这事办成,我保他一个监生名额。"
老张咬了咬牙,接过银票:"小的听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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