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槽牙抵得腮帮发疼,静电吸附板在掌心震得发麻,金属微粒顺着照片边缘的蓝藻孢子纹路攀爬,像一群急于归巢的蚂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混杂着某种潮湿的霉变气息。
婴儿B的小拳头还攥着我衣角,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我却觉得后颈发凉——照片上那半张女人的脸,眼尾那颗朱砂痣的位置,和林疏桐白大褂口袋里全家福上的阿姨分毫不差。
她的眉形、嘴角的弧度,甚至睫毛微微翘起的角度,都像是从记忆深处翻出的老胶片,一帧帧地重叠在一起。
“沈墨?”林疏桐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银针,扎得我耳膜生疼。
她站在紫外线灯下,光斑扫过她的侧脸,像切割出的冷色调剪影。
她的紫外线灯还亮着,光斑扫过孕妇隆起的腹部,绑带边缘渗出淡粉色的液体,泛着不正常的荧光。
“羊水渗透压不对。”她说这话时,声音低沉而冷静,却让我心头一紧。
我没回头,指尖沿着照片边缘的褶皱撕开一道细口。
纸纤维断裂的方向在眼前放大,像把钥匙齿——三年前林母解剖室的密码锁,我在卷宗里看过三十六张细节照片,锁芯槽口的弧度,和这道撕裂完全吻合。
“血指纹。”我把照片翻过来,指腹蹭过背面暗红的印记,触感干涩而粗糙,“氧化层厚度,是2018年3月17日的。”
林疏桐突然倒抽一口气。
我转头时,她的载玻片正贴着孕妇的B超单,胎心监测曲线像被风吹乱的蛛网,在屏幕上跳动不止。
17Hz的频率仿佛穿透了空气,敲击在我的太阳穴上。
“和记忆回路的供电频率同步。”她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们查够了?”
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鸣。
赵宏的黑皮鞋碾过手术台边缘的蓝藻孢子,碎成星点幽光。
他警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暗红色的抓痕——凌晨一点在地下实验室,被谁抓的?
“副支队长来指导工作?”我捏紧分样筛,金属网在掌心硌出红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凌晨一点的泥印。”筛子轻轻卡在他鞋底缝隙,“临州南路施工段的水泥,凝固时间三小时零七分,和孕妇羊水破裂时间完全吻合。”
赵宏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的右手往腰间摸了一半,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垂下去,指节在裤缝蹭了蹭:“沈先生,私人调查员越界查案,当心……”
“当心什么?”林疏桐突然把紫外线灯怼到他眼前,光斑扫过他袖口的褶皱,照亮那些藏匿在织物里的蓝藻孢子,“蓝藻孢子浓度0.3%,和冷藏液配比一致。周明远说的‘记忆移植’,您参与了几成?”
周明远不知什么时候缩到墙角。
他白大褂前襟全是蓝绿色的孢子,像被泼了桶发霉的颜料,盯着赵宏的眼神像条被踩断脊梁的狗:“赵队,说好的处理掉失败体……”
“闭嘴!”赵宏踹翻脚边的推床,金属撞击声里,我怀里的婴儿A突然剧烈挣扎,小脚丫踢中我手腕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误判现场时,搭档为护我挡下的刀伤。
一阵钝痛从伤口传来,仿佛记忆也被唤醒。
“促早产药物。”林疏桐突然掀开孕妇腹部的绑带,淡红色的羊水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淌,带着一种粘稠而腥甜的气息,“渗透压异常不是因为胎儿,是有人往子宫里打了药。”她的声音在抖,可指尖按在孕妇手腕测脉搏的动作稳得像台仪器,“宫缩频率每分钟三次,比正常早产快了一倍。他们要这孩子……”
“要他当记忆载体。”我的喉咙发涩。
三年前搭档牺牲前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突然炸响:“痕迹不会说谎,但有人会用痕迹说谎。”照片上的女人眼睛似乎动了动,被孢子覆盖的部分裂开细纹,隐约能看见一行钢笔字——是林母的笔记?
此前几次检查照片时,我总感觉某些角落有种异样的反光,像是隐藏的文字正在试图挣脱纸面。
“沈墨!”林疏桐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孕妇的瞳孔正在扩散,眼白上爬满血丝,而她怀里的婴儿B,正用没长牙的牙龈啃着照片边缘的蓝藻孢子,嘴角沾着幽蓝的光。
那是一种冰冷而诡异的美,如同夜海中浮出的磷火。
赵宏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眼,喉结滚了滚,突然抄起地上的手术刀。
周明远像被按了开关似的冲过来,两人的影子在紫外线灯下重叠成怪物的形状。
我把两个婴儿塞进林疏桐怀里,分样筛砸向赵宏握刀的手。
金属碰撞声里,他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亮着——最新一条消息是张CT扫描图,颅内布满银色的导线,和推床扶手上的一模一样。
林疏桐突然把婴儿交给缩在墙角发抖的护工,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银色小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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