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沿着那条略显偏僻的道路又行进了五日。沿途的景致并未有太大变化,依旧是西北的苍凉与广袤。然而,胡谦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不同。
道路似乎变得愈发平整,一些关键的岔路口甚至出现了统一制式的、刻着清晰箭头和地名的木制路牌,这在以往混乱的边境地带是难以想象的。
偶尔还能看到穿着统一灰色制服、骑着高头大马的巡逻队伍,他们装备精良,行动间透着一股军人的肃杀,但对过往的零星旅人只是简单盘问,并未有任何刁难,这让胡谦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越是靠近安平县,空气中似乎就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就连沿途偶尔遇到的小村落,房屋也显得比别处更加整齐,村民的脸上也少了几分麻木,多了些许生气。
第六日的傍晚,当夕阳再次将天边染成一片金红时,走在最前方的阿勇突然勒住了马缰,指向远方,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东家……您看!”
胡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片与周围荒凉景象格格不入的轮廓突兀地闯入眼帘。
那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城池的模样——没有低矮连绵的城墙垛口,没有飞檐斗拱的角楼。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一些难以形容的、极其高耸的、方方正正的巨大“盒子”?在夕阳的映照下,这些“盒子”的表面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仿佛是用琉璃或者某种不知名的金属建造而成。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巍峨与奇异。
而在这些“琉璃巨塔”的下方,似乎还有一片规模不小的传统建筑群,隐约能看到青灰色的屋顶和白色的墙壁。两者并存,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而又震撼的画面。
“那……那就是安平县?”胡谦喃喃自语,眼前的景象,比他听到的任何传闻都要来得冲击。这哪里是一个边陲小县?这分明是一座……一座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城池!
商队所有人都被惊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风声掠过耳畔。
随着商队继续前行,那片奇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当他们终于抵达安平县城外时,天色已经擦黑。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那些高耸入云的“琉璃巨塔”,而是一段修葺一新、但风格依旧古朴厚重的城墙,以及一座名为“迎恩门”的城门楼。城门两侧,站着一排身着深蓝色制服、手持长枪的兵士。他们的制服样式简洁利落,与大周官兵的臃肿盔甲截然不同。
城门处排起了不长的队伍,大多是像胡谦一样的外来商旅或附近居民。检查并不算繁琐,但极其严格。兵士们会仔细核对身份文牒,询问来意和目的地,并用一种胡谦从未见过的小巧“铜镜”对着人和货物扫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嘀”声。
轮到胡谦时,他恭敬地递上商引,说明自己是来自河洛的商人,听闻安平县百业兴旺,特来寻求商机。
领头的军官接过商引,在一个同样奇特的、发着微光的平板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抬头看了看胡谦,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车队,点了点头:“河洛胡谦,商引无误。入城后,需在一日内前往‘外来人员管理处’登记,办理临时居住证。车马货物,需按规定停放在指定区域。城内严禁喧哗、斗殴、随地便溺,违者严惩。明白吗?”
军官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胡谦连忙躬身应道:“明白,明白,一定遵守贵地规矩。”
通过城门,胡谦正式踏入了安平县的“老城区”。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感到一阵恍惚。
这片区域,保留着传统中式城池的格局。街道是青石板铺就,虽然看得出是新近修缮,但工艺精良,平整干净得令人发指,连一丝泥泞和杂物都看不到。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是统一的白墙灰瓦,最高不过三层的小楼,飞檐翘角,雕花窗棂,依旧是熟悉的中原风格,但明显经过了统一的规划和翻新,显得既古朴又簇新。
最让胡谦惊讶的是街道的“亮度”。此时天色已晚,但在街道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立着一根造型简洁的黑色铁杆,顶端悬挂着一个发出柔和白光的“琉璃灯”。这光芒远比油灯或火把明亮,将整个街道照得如同白昼,却又不像火光那般跳跃刺眼。
行人不算拥挤,但都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忙碌而自信的神情,这与胡谦在其他地方看到的、边民脸上常见的困顿和麻木截然不同。
街道上,除了行人,还有一些样式奇特的、无需马拉的板车在安静地行驶,运送着货物。
胡谦抬头,越过层叠的屋檐,能看到一座高耸的建筑轮廓,比周围所有建筑都要宏伟,风格独特,似乎融合了传统庙宇的庄重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现代感。
他猜想,那应该就是传说中安平县的核心——忠勇武神宫。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建筑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似乎笼罩着整个安平县,让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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