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门闭合的声响像一记重锤,砸得苏小棠耳膜发疼。
她盯着对面那张与自己分毫不差的脸,喉结动了动,本味感知在舌尖泛起铁锈味——是过度紧张导致的气血上涌。
"你是谁?"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比预想中平稳,右手却悄悄攥紧了腰间的《庖厨经》。
抄本里夹着的艾草叶刺得掌心生疼,像老厨头的叮嘱在提醒她保持清醒。
对面的"苏小棠"歪了歪头,左眼角那颗淡褐色小痣跟着轻颤。
她伸手抚上腰间的沉梦香囊,动作与苏小棠如出一辙:"我是你啊,小棠。"尾音甜得发腻,"真正的你。"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小棠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本味感知不受控地蔓延——焦香里混着极淡的沉梦香,还有一丝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惯用的玫瑰露护手霜味道。
那是她每日下灶前必涂的,为防剁肉时冻裂指腹。
"你连这个都知道?"她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知道的可比你多。"镜像人轻笑,步幅与她如影随形地绕着供桌转圈,"你记得灶神印记第一次发烫是在腊月廿三吗?
你跪在灶前给老夫人熬参汤,铜锅的蒸汽熏得你眼眶发红,那时候你以为是火候太猛......"她突然停住,指尖点上自己心口,"可我知道,是灶王爷在你心口烙下第一枚星纹,像朵开败的腊梅。"
苏小棠的呼吸骤然急促。
那个场景她确实记得:当时她蹲在灶房角落擦地,老夫人的参汤熬糊了被骂,滚烫的眼泪砸在青砖上。
可镜像人说的"星纹"——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那是她在换衣时瞥见的,心口淡粉色的印记,形状像极了灶王爷神像上的星图。
"你......"她踉跄一步,后腰抵上供桌。
余光扫过案上那碗未完成的"九极料理"初胚,竹荪在清汤里舒展如伞,刀工是她惯用的"三叠云",火候也拿捏得恰好——可本味感知里,汤底的鲜味被强行拔高了三分,像有人往清泉里撒了把盐。
"想学你的手法太容易了。"镜像人看出她的目光,指尖划过料理碗沿,"你总说'本味要顺着食材脾气来',可我偏要逆着。
就像现在——"她突然伸手掐住苏小棠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以为自己是天选的厨娘?
不过是灶神养的提线木偶罢了。"
苏小棠倒抽冷气。
被抓住的手腕传来灼烧般的疼,那是她上个月切冬瓜时崩裂的旧伤,连陆明渊都没注意过。
镜像人的指甲盖泛着淡粉,和她今早新染的"桃花醉"颜色分毫不差。
"松手!"她咬着牙甩动手臂,另一只手迅速摸向腰间的沉梦香袋。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混着陈阿四粗哑的骂声:"小顺子你跑什么?
御膳房的钥匙能丢?"
镜像人的瞳孔瞬间收缩。
苏小棠趁势扯开香袋,沉梦香粉如烟雾般腾起,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她借着香气遮掩,脚尖在料理台下的青砖缝里快速一勾——那是老厨头教她的"灶门印",用碎瓷片划下的十字暗号,只有她和陆明渊能看懂。
"苏掌事?"陈阿四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您在里头吗?"
苏小棠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发红的手腕。
转身时,镜像人已退到供桌另一侧,月白厨裙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她冲苏小棠歪了歪头,唇形无声地说:"下次,我会带齐九极玉牌。"
"在呢!"苏小棠提高声音,指尖用力掐了下掌心,强迫自己露出惯常的淡笑,"方才找玉牌时碰到了香粉,呛得厉害。"她伸手去推门,门闩却纹丝不动——不知何时,镜像人已悄悄扣上了门栓。
"我来!"陈阿四在外头哐当一声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
苏小棠回头时,供桌后的阴影里只剩半盏凝结的"冰糖雪燕羹",和案上那碗被改了味道的九极料理。
门"轰"地被推开,陈阿四的酒糟鼻率先挤了进来:"我说你一个大活人......"他的话卡在喉咙里,目光扫过苏小棠发红的手腕,又落在供桌上的料理碗,"这是?"
"新琢磨的菜式。"苏小棠反手关上密室门,余光瞥见墙角半袋沉梦香粉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她摸了摸腰间的《庖厨经》,抄本里的艾草叶还带着体温,"陈掌事来得正好,帮我把玉牌收进内库。"
陈阿四嘟囔着弯腰搬木匣,苏小棠却盯着地面重叠的两道影子——她的影子边缘泛着极淡的青雾,像被什么东西笼罩着。
"苏掌事?"陈阿四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来了。"她应了一声,脚步却顿在门口。
风从廊下吹进来,掀动供桌上的一张纸——那是她今早写的"九极料理"调味笔记,墨迹未干的"本味"二字被吹得卷了边,露出下面一行截然不同的字迹:"逆之,方得灶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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