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关在排练室的时间更长了。不是发泄式的乱吼,而是近乎自虐般的精雕细琢。一个简单的“垫话儿”,他会反复琢磨十几遍不同的节奏和语气,对着镜子一遍遍地调整表情和动作。汗水浸透了他的练功服,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角。他会突然停下来,对着空气问:“林溪,这句‘嗯啊这是’,我要是换成‘您猜怎么着?’,再配合个这个眼神,是不是没那么赶?包袱能更稳一点?”或者,“刚才那个‘倒口’的幅度,你看是不是太大了?收回来点会不会更自然,更讨巧?”
他不再追求纯粹的炸场效果,而是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匠人,去打磨每一个细节的衔接,去思考每一个包袱背后的逻辑和铺垫。那份专注和沉静,与他身上依旧存在的、无法完全磨灭的“疯”劲儿,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张力。他不再拒绝搭档的节奏,反而会主动停下来,认真地问捧哏:“刚才那个地方,我是不是又快了?你感觉怎么样?怎么托能更好?”
这种变化,搭档感受最深。私下里,他对我说:“九南……像是憋着一股狠劲儿,要把自己揉碎了重铸一遍。累是真累,但……感觉不一样了。”
秦霄贤好几次想凑过去逗他,都被他周身那股沉郁而专注的气场给挡了回来。秦霄贤只能讪讪地蹭到我旁边,小声嘀咕:“林老师,九南哥这是……走火入魔了?我看着都害怕。”他脸上惯常的嬉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担忧。
周九良则会在张九南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某个收尾动作时,无声地站在门口看一会儿,然后推推眼镜,淡淡地说一句:“‘疯’在骨子里,稳在皮相上。劲儿憋住了,收放就有了根。挺好。”他的评价简短,却总能精准地戳中要害。张九南听到,动作会微微一顿,然后更用力地点头,眼神里的那点微光会更坚定一些。
孟鹤堂和栾云平也来过几次排练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孟鹤堂的眉头始终微微蹙着,栾云平则是一贯的沉稳观察。他们离开时,眼神里的凝重似乎松动了一丝,但那份审视的意味并未完全消失。搭档调整的传言并未平息,只是暂时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证明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来了。德云三宝的专场演出海报,贴满了后台。演出地点是城北能容纳三千人的大剧院。对张九南来说,这不再是一场普通的小园子演出,这是一场关乎他舞台命运的审判。
海报贴出的那天晚上,张九南排练到深夜。偌大的排练室只剩下我们两人。他把改好的本子递给我,厚厚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修改的痕迹。他的眼睛因为疲惫布满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颗烧红的炭。
“林溪,你帮我再看看。”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异常沉稳,“特别是开场那段‘垫话儿’和中间那个关于‘学电台’的包袱串儿。我改了好几遍,想让它……稳一点,但又不能丢了那股劲儿。”他指着本子上的几处标记,“还有这里,我加了个小‘现挂’的点,如果现场气氛好,可以试试看。”
我接过本子,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字迹,记录着他这些天近乎疯狂的自我打磨。我逐字逐句地看,感受着他试图在“疯”与“稳”之间找到的那个微妙的平衡点。他紧张地盯着我的表情,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很好,”我抬起头,迎着他紧张的目光,肯定地点点头,“节奏的留白多了,铺垫足了,那个‘学电台’的包袱串儿逻辑更顺,笑点也更集中。那个小‘现挂’的点很灵,时机抓准了,效果会非常好。”
他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虽然疲惫,却透着光。“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道,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像是穿透了黑暗,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决定性的舞台。“林溪,”他忽然转回头,眼神异常认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明晚,帮我个忙。”
“什么?”
“开场前,帮我把这件大褂,”他指了指我手中那件熨烫平整、叠放整齐的墨绿色长衫,“再仔细检查一遍。然后……然后你就站在侧幕条,老位置,看着我。”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郑重,“就像你平时那样,看着我。我需要……需要知道你在那儿。”
那一刻,他眼神里流露出的不再是舞台上的张扬,也不是后台的暴躁,更不是被质疑时的脆弱,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托付和信赖。那件墨绿的大褂,仿佛承载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重的份量。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三宝专场的后台,比平时任何一场演出都要紧张十倍。空气里充斥着脂粉、发胶和浓烈的咖啡因混合的复杂气味。脚步声、对词声、道具搬动的碰撞声,汇成一片压抑的喧嚣。大牌云集,师兄弟们各自忙碌,互相打气,气氛既亢奋又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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