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蔽，只剩下电脑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微微闪烁。
张鹭白坐在桌前，眼镜反射着幽蓝的数据流。
我裹着毯子假寐，从睫毛的缝隙里看他。
他的侧脸在蓝光中显得格外锋利，那道疤痕此刻泛着淡淡的银灰色，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突然，他的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方，呼吸明显一滞。
"找到了......"
声音很轻，却让我的神经瞬间绷紧。
张鹭白迅速截屏保存，动作利落地拔出U盘。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我适时地"醒"了过来，装作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三点零七分。"
他将U盘塞进白大褂口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你该回去了。"
我伸了个懒腰，毯子从肩上滑落："发现什么了？"
他的目光在我和电脑之间游移了一秒："血月生物在基因序列里藏了触发式编码。"
走到我面前蹲下，平视我的眼睛，"就像定时炸弹。"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了他镜片后的眼睛——
那里面不再是医生特有的理性克制，而是某种我从未见过的、炽热的愤怒。
"他们想干什么？"我轻声问。
"控制。"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U盘金属外壳，"通过基因编辑在特定条件下激活......"
突然顿住，摇了摇头，"太复杂了，明天再说。"
我伸手想拿U盘，他却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裴傲青。"
他的拇指按在我的脉搏上，"你知道人类最脆弱的地方是哪里吗？"
"心脏？"
"信任。"
他松开手，U盘落入我掌心，"别辜负我的。"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们同时绷紧身体。
张鹭白迅速关掉电脑，一把将我拉到资料柜后的死角。
空间狭小，他的胸膛紧贴我的后背，心跳声如擂鼓般清晰。
"......没人啊。"
"可能是查房的护士。"
交谈声渐渐远去。
张鹭白的呼吸喷在我耳后，烫得惊人。
我故意向后靠了靠，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肌肉。
"张医生。"
我转头，嘴唇几乎擦过他的下巴，"你是在保护证据......"
"还是保护我？"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我看到他的喉结滚动，睫毛剧烈颤抖，那道疤渐渐泛起血色——
"......都有。"
最终他只吐出这两个字，却像用尽了全部力气。
真可爱。
就像百年青松的根系，触到了另一棵树的枝桠。
"所以，"我退出夹角，"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皱眉看我："是你该回去了。"
"所以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透支生命。"
张鹭白沉默了片刻，忽然帮我按下电梯键。
这个动作让他不得不靠近我，近到我闻到他身上残留的咖啡苦香，近到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熬夜后的细小水珠。
"先解决节目录制。"
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冷，"林牧的AI可以模拟基因编码的扩散路径，我想尽快让事情有结果。"
"然后？"
"然后......"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电梯门上的某处虚空，"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这句话里的寒意让我挑眉。
"复仇的快感会让人上瘾。"
我故意凑近他，"小心...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你错了。"
他突然直视我的眼睛，"你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夜风骤停，我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凝滞。
"哦？"
我轻笑，"那我是哪种人？"
张鹭白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只是紧了紧白大褂的领口：
"会为了一棵无关紧要的松树熬夜查资料的人。"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蓝红交错的灯光划破夜空。
"张鹭白。"
我望着他那双疲惫却清亮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我不是人类？
发现我活了几百年？
"......发现我其实很讨厌薄荷糖。"
我松开手，"会不会很失望？"
他愣了一瞬，随即失笑："那就试试水果糖。"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但东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
我们看着城市灯火一盏盏熄灭，电梯也恰好停在面前。
我往前一步，转身站在电梯里。
"回去睡会儿吧。"
他转身走向楼梯间，"九点还要应付林牧。"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怪物......"
张鹭白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那我就研究怎么给怪物做心肺复苏。"
这个回答，比任何誓言都动听。
模糊的微光中，两只乌鸦落在停机坪上，交换了一粒闪亮的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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