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云挑了挑眉,似乎对姜毓宁这种语气有些意外,随即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里是‘倚翠阁’的后院柴房。我呢,姓沈,是这‘倚翠阁’的管事姑姑,姑娘们都叫我一声沈姑姑。” 她顿了顿,目光在姜毓宁脸上逡巡,带着一丝探究,“至于你嘛…三天前,漕帮的苦力在城西的玉带河下游捞尸,在一堆烂木头里把你给扒拉出来了。啧啧,浑身滚烫,皮肉都泡烂了,就剩一口气吊着。要不是看你…嗯…”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姜毓宁即使被粗布包裹、依旧难掩优美轮廓的身体曲线上扫过,“底子还算干净,模样也还周正,老娘才懒得费这个劲把你拖回来!”
倚翠阁?管事姑姑?捞尸?玉带河?
一个个陌生的、带着浓重风尘气的词汇,如同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姜毓宁的心上!一个可怕的、让她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的猜测,在脑海中轰然成形!
“你…这里是…妓院?!” 她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屈辱!纵然身体虚弱至极,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巨大愤怒和屈辱感,还是让她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她眼前发黑,重重地跌回硬板床上,剧烈地喘息着。
沈碧云对她的反应似乎见怪不怪,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嗤笑:“哟,反应还挺大。怎么?看你这细皮嫩肉,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惜啊,不管你以前是金枝玉叶还是千金小姐,掉进了这玉带河,又被捞进了我这倚翠阁的门,那就是命!” 她俯下身,凑近姜毓宁,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听着,丫头,我不管你以前是谁,有过什么了不得的身份。现在,你这条命,是我沈碧云花了银子、费了药材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从今往后,你就是倚翠阁的人!想活命,就得乖乖听话,养好身子,学规矩,以后…好好给我接客!”
“接客”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姜毓宁的灵魂深处!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比太庙的烈焰更让她感到焚烧般的痛苦!她可是大胤的长公主!是金尊玉贵、连手指头都未曾被外男碰过的天家贵女!如今,竟沦落至此?被一个妓院的管事姑姑,如同谈论货物一般,安排着去……接客?!
“不……不可能!” 她嘶吼出声,声音凄厉如鬼,带着血沫的腥气,“我死…也不会……” 极度的愤怒和绝望,竟让她体内涌起一股微弱的力量,她猛地抬手,抓向自己散乱在枕边的发髻——那里,曾经插满了价值连城的珠翠步摇,如今却空空如也。她什么也没抓到,只摸到一把干枯打结的乱发。
沈碧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毒的冰针:“死?哼,在我这儿,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费了老娘那么多心血,你想死,也得先把欠我的还清了!” 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因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如同困兽般的女子,语气森然,“阿阮!看着她!药熬好了就灌下去!人要是再出半点岔子,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沈碧云不再看姜毓宁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是浪费。她转身,利落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留下满屋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绝望。
阿阮早已收拾干净地上的狼藉,此刻正端着新盛的一碗药,站在床边,小脸煞白,看着床上那个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女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姜毓宁直挺挺地躺着,望着低矮肮脏的屋顶,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比那玉带河水更冰冷刺骨的绝望。沈碧云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将她仅存的骄傲和尊严凌迟得粉碎。
大胤亡了。
父皇、幼弟、张内官…他们都死了。
她跳下了太庙火海…却为何没死?
为何会变成这具陌生的身体,带着这诡异的凤凰烙印?
为何…为何会落入这肮脏不堪的泥沼,成为一个待价而沽的妓子?!
“谢珩…” 一个名字,裹挟着焚心蚀骨的恨意,在她破碎的心底无声地咆哮。是他!是他一手将大胤推入深渊,将她逼入绝境,让她落得如今这般生不如死、尊严尽丧的境地!
身体深处,那焚身的灼痛感再次隐隐泛起,与心口那凤凰烙印的位置隐隐呼应。锁骨下方,那暗红色的凤凰印记,似乎在她滔天的恨意刺激下,微微地、不易察觉地灼热了一下。
就在这时,倚翠阁前院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似乎有沉重的脚步声、盔甲摩擦的冰冷声响,还有男人粗声粗气的呼喝声,打破了这后院死水般的寂静。
阿阮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抖,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猛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糟…糟了!官…官差…又…又来搜人了!”
搜人?姜毓宁死寂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厉芒!难道是……谢珩的人?他在找她?!找坠入火海的“姜毓宁”?!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沈碧云的威胁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冷和危机!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试图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这散发着霉味的薄被里。前门是索命的官差,后门是吃人的妓院……她仿佛被逼到了比太庙琉璃顶更绝望的悬崖边缘!
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冷酷的、不容置疑的威压,朝着这后院柴房的方向,步步紧逼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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