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那只下意识摸向夹克内侧口袋的手,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了回来。他额头的汗珠滚得更急了,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老严那根粗糙的手指,依旧不轻不重地点在桌面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每一下都敲在王富贵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王支书,”老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活命钱揣兜里,暖和是暖和,可烫手啊。烫得睡不着觉吧?”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富贵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我…我糊涂啊!严主任!我不是人!那钱…钱我挪用了…家里盖房子,儿子娶媳妇…窟窿越补越大…” 他语无伦次地哭诉着,终于把手伸进夹克内侧口袋,掏出一个卷了边的小学生作业本,颤抖着推到桌子中间。
陈青禾立刻上前,小心地拿起那个本子。翻开,里面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记录着日期、金额和极其简略的用途:“收乡里五保款”、“付张有田(?)”、“买砖”、“付彩礼”……字迹潦草混乱,却清晰地勾勒出一个村支书如何将黑手一次次伸向五保金的全过程。在“付张有田”后面,几乎都跟着一个刺眼的问号,旁边还画着几个小圈,陈青禾认出那是王富贵模仿张老汉签名时练习的痕迹。
铁证如山。王富贵彻底交代了伪造签名、截留克扣四个季度五保金的全部事实。谈话室里只剩下他悔恨的哭声和老严沉稳地让他在笔录上签字按手印的声音。陈青禾仔细整理好所有材料,包括那个浸透了贪婪与惶恐的小账本。走出谈话室时,天光已经大亮,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冲散了室内积郁的浊气。他下意识摸了摸桌角那个被遗忘的旧保温杯,杯身冰凉。他拧开盖子,将里面隔夜的冷茶倒进墙角的花盆里,看着深褐色的水渍迅速渗入泥土。
信访室的日光灯依旧嗡嗡作响,但陈青禾的心境已与初来时大不相同。王富贵案顺利移交审理,算是他在纪委亲手参与办结的第一个案子。老严依旧沉默寡言,但偶尔递过来的搪瓷缸子里,茶水似乎没那么烫了。
“小陈,把这些天的信访登记汇总一下,看看有没有能并案或者需要重点关注的线索。”老严把一摞新的登记表放在他桌上,声音依旧沙哑。
“好的,严老师。”陈青禾应道,拧开保温杯,重新泡上一杯浓茶,氤氲的热气带着茶香弥漫开来。他沉下心,开始仔细翻阅堆叠的登记表。七旬老汉的低保克扣案已告一段落,情绪激动的拆迁户问题涉及面广,需要进一步核实,匿名举报某小学强制订购校服的记录则有好几份,来自不同家长,言辞含糊,都压在下面。
他一份份抽出来,平铺在桌面上。云川县第三小学、石桥镇中心小学、柳林乡希望小学……地点不同,时间跨度也有几个月,举报内容却惊人的相似:学校以“统一形象”、“方便管理”为由,强制要求学生购买指定供应商(多为“育才学生用品店”)的校服,价格明显高于市场同类产品,且质量低劣。家长们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怕孩子在学校被“穿小鞋”。
单独看,每份举报都像是常见的“教育乱收费”,鸡毛蒜皮。但陈青禾的指尖划过这几个不同学校的名字,又落回那个重复出现的供应商——“育才学生用品店”。一个念头像火花般闪过:如果只是个别学校的个别行为,为什么指向的是同一家店?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背后有一条更隐蔽的利益链?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县审计局。“喂?麻烦找一下简薇同志。”
“我是简薇。”电话那头传来清晰冷静的声音。
“简薇,是我,陈青禾。有个情况想跟你碰一下。”陈青禾快速地把几份关于校服的举报内容以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感觉不太对劲,几家学校都指向同一个供应商,价格虚高,家长反应强烈。我想,能不能从账目上看看这家‘育才’的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育才学生用品店’?有点印象。上个月配合物价局做过一次教育收费抽查,这家店的出货单和发票在几个学校的账里都出现过。价格……确实比批发市场零售价还高出一截。当时只当是采购环节不透明,没深挖。你怀疑有猫腻?”
“嗯,”陈青禾肯定道,“感觉像是有只手在背后拨弄。光靠信访的只言片语,摸不到骨头。得靠你的火眼金睛,看看这账本里有没有蛀虫啃过的洞。”
“明白了。”简薇的声音透出专业性的锐利,“你把涉及的具体学校名单给我。我调阅这些学校近两年的相关账目,特别是校服采购、学生代收费支出这些科目。重点查‘育才’的合同、发票、付款凭证,看有没有异常交易对手、重复报销或者明显高于市场价的采购。另外,‘育才’本身的工商注册、纳税情况、关联方信息,我也会想办法摸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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