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带来的昏沉和麻木感像一层厚重的湿棉被,将陈默紧紧包裹。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蜷缩着,意识在浅睡和疼痛的潮汐中浮沉。桥洞外冬日的天色,从灰白渐渐转向一种更深的、铅灰色的沉闷,预示着傍晚的临近。
一阵剧烈的、熟悉的灼痛感猛地刺穿了药物制造的屏障,将他从昏沉中狠狠拽回现实! “咳!咳咳咳——!” 撕裂般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他整个身体因剧烈的震动而蜷缩成更紧的一团,左手死死抵住胸口,仿佛要将那颗痛苦不堪、正在疯狂抗议的肺叶按住!这一次的咳嗽比之前更加凶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力量!
“噗——!” 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熔岩,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不是之前的丝丝缕缕或小口血沫,而是一大口粘稠的、颜色深得近乎发黑的血液!粘稠的血块混杂其中,带着令人心悸的形状!
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溅在他面前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暗红的色泽在灰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桥洞空间里弥漫开来,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和河水淡淡的腥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剧烈的咳嗽和这口汹涌的鲜血,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蓄起来的一丁点力气。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撕裂的剧痛和沉重的杂音,喉咙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腥甜。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本就半湿的后背,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恐惧! 冰冷的、纯粹的、对死亡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瓶廉价得如同糖丸的甘草片,那包苦涩如毒药的安乃近粉末,那板普通的退烧药……它们构建的脆弱防线,在这口汹涌的鲜血面前,如同纸糊的堤坝,瞬间被冲垮得粉碎!社区卫生中心那个女医生冰冷的话语如同丧钟,在他混乱的脑海中轰鸣:“……拖下去会出人命的!”
他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不能像一块腐烂的垃圾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冰冷的桥洞下! 母亲……还在老家医院里躺着……等着他……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他颤抖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像散了架一样不听使唤,肺部每一次用力都带来锥心的疼痛和新的呛咳冲动。他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借着那股刺痛带来的清醒,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体,最终背靠着更加冰冷的桥墩,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再次瘫倒。
他需要回去! 回到泥塘巷! 那里是他在这个冰冷城市唯一的“根”,哪怕那个“根”只是一间需要花钱的“棺材间”,哪怕那里有房东宋老头刻薄的嘴脸,但至少……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固定的地址。他需要找到一个稍微熟悉点的角落,需要一点点的信息……也许……也许能联系到老家?也许……也许……
求生的本能和对母亲的牵挂,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无边的绝望。他再一次挣扎着,拖着如同灌满铅块、剧痛刺骨的双腿,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出了桥洞。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城市边缘涂抹上一层毫无暖意的、惨淡的金色。他佝偻着腰,左手死死按着如同被火炭灼烧的胸口,右手无力地垂落,朝着泥塘巷的方向,开始了又一次漫长的、如同炼狱般的跋涉。
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胸腔深处的摩擦杂音。 每一步都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混合着血迹(他嘴角未干的血迹蹭到了衣领)、汗水和绝望的脚印。
当他终于挪到泥塘巷口,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巷子里各家各户透出昏黄的灯光,传来模糊的电视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孩子的哭闹声……这些寻常的市井之声,对于此刻的陈默来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星球。他像一抹游荡的幽魂,沿着熟悉的、污秽的巷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宋记栈”挪去。
还没走到那扇熟悉的、朽烂的木门,一个矮胖的身影就堵在了巷子中间。是房东宋老头。他裹着一件脏兮兮的军绿色棉大衣,抄着手,看到陈默出现,那张刻薄的脸上立刻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的秽物。
“哟!还真活着回来了?”宋老头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讥讽,“我还以为你死哪个犄角旮旯了呢!省了我一顿晦气!”
陈默喘息着,肺部火烧火燎的疼,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抬起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宋老头。
“看什么看?”宋老头被陈默惨白的脸色和嘴角残留的暗红血迹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却拔高了,“我告诉你,陈默!你那破棺材间,我租给别人了!一天都没给你留着!带着你的破烂,赶紧滚!别再出现在我眼前!看着就晦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尘途:浮尘之下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尘途:浮尘之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