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远废品回收站,像一头蹲伏在城市边缘、吞噬废弃物的钢铁巨兽。锈迹斑斑的巨大铁皮棚顶下,堆积着望不到边际的垃圾山脉。腐烂的厨余垃圾、污秽的塑料瓶、泛黄的废纸、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破旧肮脏的家电残骸……各种废弃物如同腐败的内脏,不分彼此地纠缠、挤压、堆叠,形成一座座散发着浓烈恶臭的、令人作呕的山峦。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复合型的恶臭——食物腐烂的酸馊味、塑料焚烧后的刺鼻焦糊味、金属锈蚀的腥气、化学品的怪味、还有最浓重、最原始的垃圾发酵后的腐臭味。这味道浓烈得如同实质,粘稠地附着在皮肤、鼻腔、甚至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烂的淤泥。巨大的苍蝇群如同肮脏的乌云,在垃圾山上空盘旋,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赵秃子领着步履蹒跚、脸色惨白的陈默,穿过垃圾迷宫狭窄的通道,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地带。地面上流淌着黑绿色的污水,混杂着油污和各种腐败的汁液。几个穿着裹满污垢的厚重胶皮围裙、戴着破旧口罩(早已被污渍浸透变黑)的男人,正麻木地用铁钩或徒手,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翻捡、分类。
“老黄!黄老板!人给你带来了!”赵秃子朝着一个蹲在磅秤旁抽烟的矮壮男人喊道。
那人抬起头。一张被风吹日晒和污垢浸染得黝黑粗糙的脸,脸颊上有道狰狞的疤痕。他穿着件看不出本色的油腻夹克,叼着烟,眯缝着一双浑浊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默。那目光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投入使用的工具,或者一块等待榨取价值的废料。他看到了陈默惨白得不正常的脸色、佝偻的腰背、僵硬的右臂和那只红肿溃烂的右手,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不耐烦。
“就他?”老黄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痰音,“这德性?能行?”他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在恶臭的空气里显得更加污浊。
“哎呀黄老板!别看人现在这样,绝对能吃苦!老实人!家里遭了难,急着挣钱呢!”赵秃子立刻凑上去,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掏出皱巴巴的烟盒递过去一颗,“在我那儿押了钱保证的!让他试试!不行您随时撵走!工钱……嘿嘿,按咱们说好的规矩算!”他对着老黄挤眉弄眼,又回头对陈默使了个眼色,“兄弟!还不快谢谢黄老板!黄老板可是菩萨心肠,给你这机会!”
陈默肺部如同被重物压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感,喉咙里的血腥味在浓烈的恶臭刺激下更加浓重。他强忍着剧烈的呛咳冲动,从喉咙里挤出蚊子般的声音:“谢…谢谢老板。”
老黄没再说话,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浑浊咕哝。他用夹着烟的手指,随意指向旁边一堆混杂着各种塑料包装、腐烂厨余、破布条和不明电子垃圾的“小山”。 “去那儿。塑料瓶子捡出来放蓝筐,硬塑料放绿筐,纸壳单独分出来压捆。其他的破烂扔黑筐。”他声音冰冷,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仿佛在吩咐一台机器。“手脚麻利点!下午四点磅秤结账,按分量算钱!偷懒一分没有!”
没有防护服,没有新手套,甚至没有一个新的、哪怕是同样肮脏的口罩。陈默看着眼前散发着浓烈恶臭、苍蝇乱舞的垃圾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肺部剧烈的灼痛和窒闷感让他头晕目眩。右手腕烫伤处传来的阵阵锐痛更是雪上加霜。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抓住这唯一能看到现钱的“机会”,哪怕这机会浸泡在腐烂的毒汁里。
他放下那个破旧的行李袋(里面装着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家当,此刻显得如此渺小可笑),深吸了一口气——那充斥肺叶的恶臭气体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他强忍着,走到那堆垃圾旁,学着旁边一个工人的样子,弯下腰,伸出左手(右手几乎无法用力),徒手插进冰冷粘腻的垃圾堆里。
污秽的触感瞬间传来! 腐烂的菜叶黏糊糊地粘在手指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 被踩扁的酸奶盒里残留的变质液体溅到手上、袖子上! 不明来源的暗红色油污蹭在皮肤上! 一只肥硕的老鼠尸体在垃圾深处若隐若现!
陈默再也忍不住,猛地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和胃部的痉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但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旁边的工人麻木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
“快点!磨蹭什么!”老黄冰冷的声音从磅秤那边传来,如同鞭子抽打。
陈默用破烂的袖口胡乱擦了下嘴,抹去眼角呛出的生理性泪水。他咬紧牙关,再次将手伸入那令人作呕的冰冷粘腻之中。这一次,他抓住了一个沾满油腻、瘪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塑料瓶冰冷滑腻,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污垢。他用尽力气,才把它从缠绕的破布条和腐烂食物残渣中扯出来,扔进旁边一个沾满污渍、同样散发着恶臭的蓝色塑料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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