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三个…… 动作僵硬而笨拙。每一次弯腰都牵扯着右腿膝盖剧烈的刺痛和腰部肌肉的痉挛。每一次伸手都暴露在污秽和未知的病菌之中。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无孔不入,熏得他头晕眼花。肺部如同塞满了浸透污水的破棉絮,每一次吸气都异常艰难,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沉闷的哮鸣和撕裂般的痛楚。喉咙里的血腥味顽固地盘踞着,越来越浓烈。
“噗嗤!” 一团混合着腐烂果肉和浓稠黑色霉菌的、黏糊糊的不明物体在他用力拉扯一个塑料袋时突然爆开!恶臭的汁液和黑色的霉斑瞬间溅射开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苍白的脸上和嘴唇边!
“呕——!” 陈默再也无法控制,强烈的恶心感和生理上的排斥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扑倒在冰冷的污水横流的地面上,剧烈地呕吐起来!胃袋疯狂地抽搐着,将空空如也的最后一点酸水连同胆汁都挤压出来,灼烧着食道和喉咙。剧烈的呕吐动作牵动着全身的伤痛,右臂的烫伤、摔伤的关节、膝盖的关节炎,所有的疼痛在这一刻同时爆发!同时,胸腔深处的剧痛如火山喷发!
“咳咳咳咳……呕——!”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呛咳,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暗红色液体,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如同泼墨般溅落在面前肮脏、流淌着黑绿色污水的地面上!鲜红与墨黑交织,触目惊心!
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陈默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他蜷缩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痛和呕吐而剧烈抽搐着,像一条离水的鱼。口中浓烈的血腥味和身下垃圾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妈的!怎么回事?!”老黄暴躁的吼声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板!新来的那小子吐血了!”旁边一个工人麻木地报告。 “真他妈晦气!”老黄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怒,仿佛陈默的吐血玷污了他宝贵的垃圾场。“赵秃子这王八蛋!从哪儿给老子弄来这么个痨病鬼瘟神!还没干活就先吐一地脏东西!晦气!真他妈晦气!”
他几步冲到蜷缩在地上的陈默面前,抬脚,用他那沾满污泥油渍的厚底劳保鞋,毫不留情地踢了踢陈默的肩膀(正好踢在摔伤处)。 “喂!死没死?没死赶紧爬起来滚!”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没有丝毫同情,“妈的!脏了我的地!还想赖在这儿讹钱?滚!立刻给老子滚出去!” 他又狠狠踢了一脚,力道更大。 “滚!!”
陈默蜷缩在冰冷腥臭的污水中,剧痛让他的意识模糊。老黄粗暴的踢打和恶毒的咒骂,像冰冷的钢针,穿透了身体的剧痛,深深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尊严里。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身体因痛苦和屈辱而剧烈颤抖。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抬起沉重的头颅……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压过了老黄的叫骂和苍蝇的嗡鸣,清晰地响起: “黄老四,吵吵什么?” 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力量场,让空气都为之一滞。
老黄嚣张的气焰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猛地一滞。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然后以一种近乎滑稽的速度转变为一种混杂着紧张、忌惮甚至谄媚的表情。 “哟!张……张主管!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他弯下腰,搓着手,声音陡然变得恭敬无比,与刚才的凶狠判若两人。
陈默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肿胀刺痛的眼球,视线模糊地投向声音来源。
只见垃圾场入口处,逆着外面冬日午后灰白的光线,站着一个身影。那人身材高大,穿着件浆洗得发白但整洁的深蓝色工装外套,身姿笔挺。虽然同样身处这污秽之地,周身却透着一股与这腐烂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稳气质。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平静深邃,像一潭看不到底的古井。那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扫过骂骂咧咧的老黄,最后,落在了蜷缩在污水血泊中、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陈默身上。
那目光没有老黄那样的鄙视和厌恶,也没有赵秃子式的虚伪热情,更没有宋老头的冰冷漠然。那是一种纯粹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眼前这一幕,不过是这腐烂世界里日日上演的寻常景象。然而,在这平静无波的注视下,陈默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力量——一种不带评判的注视,一种将他从纯粹的“垃圾”和“麻烦”中短暂剥离出来的、冰冷的真实感。
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成了陈默模糊视线里唯一清晰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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