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的鼓声撞碎晨雾时,方仁杰正蹲在巷口的青石板上,指甲盖蹭着墙根的苔藓。
那青苔湿滑微凉,带着昨夜雨水的腥气。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鼓点——三长两短,是吴捕头最爱的催命节奏,往常总在追捕江洋大盗时才用。
此刻这鼓声像是从胸腔深处传来,震得耳膜嗡鸣。
“九局血脉觉醒……”他低声喃喃,摸了摸胸口的暗袋,父亲遗书的边角硌着锁骨,纸张粗糙如砂纸,贴着肌肤泛起一阵隐痛。
“陈叔说吴大人盯了神判门二十年,这通鼓,怕不是冲我来的。”
系统空间里的紫微堂虚影突然泛起金光,那道与他同模的虚影正挥着短刃劈向空气,刀风刮得他后颈发凉,仿佛真有一道寒刃擦过皮肤。
方仁杰低头扯了扯粗布短打,腰间的更夫铜钲被他塞进裤腰,藏得严严实实——这副走货小工的装扮,是柳姑娘今早塞给他的,袖口还沾着半块酱菜渍,咸香未散,正合市井味儿。
洛宁码头的吆喝声顺着河风飘来,夹杂着鱼腥与木料腐朽的气息。
方仁杰把草帽压得更低,混进扛着木箱的苦力堆里。
他的右手虚虚搭在肩头的麻绳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那是奶娘教他的“听声辨位”——左边第三艘漕船的缆绳在响,“吱呀”里夹着金属刮擦声;右边货栈传来算盘珠响,“噼啪”间漏了两记重音,是钱掌柜又在做假账。
“哎!新来的!”监工的竹板敲在他后背上,声音清脆,力道不轻。
竹节拍在肩胛骨上,隐隐作痛。
方仁杰踉跄着去提木桶,手腕却故意一滑。
“哐当”一声,深褐色的油液泼在青石板上,顺着缝隙淌进河。
油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反射出晨光下的奇异光泽。
他蹲下去装模作样地擦,余光瞥见水面浮起细密的油花——不是桐油该有的浑浊,倒像是……
“系统提示:检测到水面油脂成分异常,含鲸脑蜡与龙涎香残留,非普通灯油。”
机械音在识海炸响的瞬间,方仁杰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记得柳姑娘说过,三个月前失踪的“顺福号”船主,曾在西域商队订过三箱鲸脑油——那是只有极北之地才有的稀罕物,寻常漕帮哪用得起?
“发什么呆!”监工的竹板又落下来,方仁杰却在油花里看见了“顺福号”的船纹。
他抄起破布擦手,指腹在石板上蹭了蹭,沾了点油往鼻尖送——有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像极了上个月在城西义庄闻到的,那具无名男尸嘴里的味道。
“小方兄弟。”
烟杆的焦糊味突然漫过来,混合着烟草燃烧后的刺鼻气息。
方仁杰抬头,汪船长正叼着旱烟站在阴影里,古铜色的脸被烟火映得忽明忽暗。
烟丝在火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火星子溅落在地上,照亮了他脚边的一片碎屑。
老船长的手在背后比了个“三”的手势——是他们昨夜约好的暗号:三刻后,三号码头,三舱底。
“汪爷。”方仁杰哈着腰,把破布往肩上一甩,“小的新来,还望您多照应。”
汪船长的烟杆在他肩头点了点,力道不轻不重:“夜里跟我巡船去。最近水鬼闹得凶,得查查缆绳。”他吐了口烟,火星子溅在方仁杰脚边,“你小子,手劲倒像练过的。”
月上中天时,方仁杰跟着汪船长摸上了“镇河号”。
江风卷着湿气扑来,吹得衣襟猎猎作响,夹杂着木头腐朽、盐渍锈蚀的味道。
他能听见船底浪打木板的“啪啪”声,还有汪船长的旱烟在船舷磕出的“笃笃”响。
“查缆绳。”汪船长扔给他一截火折子,火苗跳跃,在黑暗中投下摇曳的人影。
方仁杰猫着腰往下探,火折子的光映在缆绳上——断裂处泛着冷光,不是被礁石磨的,倒像是被某种极薄的刃口割的。
他用指甲刮了刮断面,有细碎的粉末簌簌往下掉,凑到鼻尖一闻,系统提示几乎同时炸响:“检测到西域香灰成分,与洛宁城悬案悬赏令墨迹匹配。”
“汪爷。”他直起身子,火折子在风里忽明忽暗,“这绳子……”
“嘘——”汪船长突然拽他蹲下。
老船长的耳朵动了动,方仁杰这才听见,水面下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什么金属在碰撞。
江雾突然浓了,潮湿的空气黏在脸上,带着一股腐败与铁锈的气味。
方仁杰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航标灯,总觉得那光里藏着双眼睛。
系统空间的虚影又动了,短刃划开浓雾,在他识海里劈出一道白痕。
“小方兄弟。”汪船长的声音突然低得像耳语,旱烟杆的温度透过粗布贴着他后背,“最近几艘失踪的船……”
话没说完,码头方向突然传来铜锣巨响,如同惊雷炸响在夜空。
方仁杰看见六扇门的灯笼连成一条火龙,正顺着河岸往这边涌。
他摸了摸胸口的暗袋,那里的半块令牌烫得厉害——吴大人,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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