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月光如同寒霜,将欧阳府的槐树枝桠染成惨白。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与远处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交织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欧阳锦骑马途经菊家庄时,衣裳早已被淋得透湿。远远望见山坳处有灯火摇曳,他便策马前去借宿。柴扉轻启,提着油灯的菊儿立在门口,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她清秀的眉眼,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上晕开细小的涟漪。
菊家茅屋简陋,菊儿却执意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欧阳锦躺在略显潮湿的床上,听着灶间传来煮粥的咕嘟声,恍惚间竟觉得这样的宁静也颇为动人。次日清晨,雨过天晴,菊儿倚在篱笆旁送别,手中攥着新烤的麦饼,欲言又止。欧阳锦鬼使神差地掏出祖传玉坠,信誓旦旦道:“待我高中,必来娶你。”
玉坠在菊儿掌心泛着温润的光,她红着脸点头,鬓边野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欧阳锦翻身上马扬尘而去,却将少女羞涩的笑意与这庄重的承诺,一同抛在了身后。
乡试放榜,欧阳锦拔得头筹。一时间,前来提亲的人踏破门槛。看着媒婆手中王家千金的庚帖,想到对方父亲朝中侍郎的身份,欧阳锦将菊儿彻底抛诸脑后。腰间的玉佩在衣袍下若隐若现,似是无声的嘲讽。
三个月后,挺着大肚子的菊儿找上门来。欧阳锦避而不见,只让家丁扔出几两碎银。紧闭的朱门前,菊儿撕心裂肺的哭喊,渐渐化作凄厉的呜咽,最终归于死寂。不久后,便传来她投井自尽,一尸两命的消息。
自那以后,欧阳府每到深夜便怪事频发。先是婴儿啼哭,随后是女子啜泣,声声透着哀怨:“欧阳郎,你还记得玉坠之约吗?”铜镜里,欧阳锦的脸色愈发苍白,黑眼圈浓重如墨,鬓角也生出白发。他请来道士驱邪,符纸贴满整座宅子,可一到夜间,符纸便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夜,月白如霜。槐树下,菊儿抱着孩子缓缓现身。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欧阳郎,你看,我们的孩子会叫爹了。”怀中婴儿突然睁开血红的眸子,咧开嘴露出尖利獠牙,发出渗人的笑声。
欧阳锦想要逃跑,双脚却似被钉住。菊儿步步逼近,裙摆沾满井水与青苔,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你说过会娶我的……你说过会给我们母子一个家的……”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井水的寒意。
欧阳锦瘫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是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我愿意给你们烧纸钱,立牌位……”“晚了。”菊儿指尖暴涨,寒光一闪,直取咽喉。
次日清晨,家丁在槐树下发现欧阳锦的尸体,他双目圆睁,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模样狰狞可怖。自此以后,每逢雨夜,欧阳府的槐树下总能听见婴儿啼哭与女子啜泣。有人曾在月光下见过一男一女的身影:男子面容扭曲,女子怀抱孩童,在槐影下徘徊,久久不肯离去。
而那枚玉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菊儿坟前,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似在诉说着这段被辜负的深情,与一个负心人应有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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