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锄与镇魂钟相撞的刹那,陆昭然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
虎口迸裂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出焚音谷祭坛的虚影。天音阁主手中的钟舌——那截属于慕清寒的脊椎骨——突然震颤出《安魂曲》的变调,声波化作三百柄青铜钩锁,穿透陆昭然的琵琶骨将他吊上半空。翡翠色的裂纹在他脸上蔓延,耳后的雪髓草胎记渗出金红血丝,凝结成苏璃残魂的狐耳轮廓。
"冥顽不灵。"天音阁主指尖轻叩钟壁,青冥灯焰顺着钩锁灼烧陆昭然的经脉,"你以为这简陋的..."
他的嘲讽被地面震动打断。村民们逃窜时踩踏的脚印突然亮起血色符纹,阡陌纵横的田埂裂开缝隙,露出下方深埋的妖族骨阵——那些陆昭然春耕时翻出的兽骨,此刻正拼凑成完整的九尾狐图腾。
苏璃的残魂从雪髓草胎记中彻底苏醒。
九条虚幻的狐尾刺破云霄,尾尖水晶骨刺在北境苍穹刻出《荒古战歌》终章。陆昭然被钩锁贯穿的身体突然虚化,化作三百道音律残影——每道残影都是他轮回中的某个片段,举锄的农夫、抚琴的修士、抱婴的逃难者...残影们齐声吟诵着焚音谷禁咒,声浪震得青铜飞舟寸寸崩解。
天音阁主暴怒地扯断三根钩锁。
青冥灯焰暴涨成恶龙形态,却被地面骨阵中跃出的妖族英灵撕碎。他癫狂地捶打镇魂钟,慕清寒的脊椎骨突然反向生长出筋肉,剑修的残魂在钟声中凝聚:"陆昭然...斩断...钟舌..."
话音未落,天音阁主的手掌已捏碎残魂虚影。但那一瞬的干扰足够致命——陆昭然的本体突然出现在飞舟桅杆顶端,药锄裹挟着整座村庄的炊烟劈下。
"铛——!"
镇魂钟的裂痕中喷出黑色血雨,钟舌脱离的瞬间,初代灵歌之主的青铜棺椁在九霄深处发出哀鸣。陆昭然接住坠落的脊椎骨,慕清寒最后的剑气顺着掌纹注入药锄。宫音刻纹亮如烈日,锄刃劈出的不再是音波,而是最朴素的柴刀轨迹——斩断钩锁、劈开飞舟、撕裂青冥灯焰凝聚的护体结界。
天音阁主的道袍化作飞灰。
露出布满音律符文的躯体——每一处关节都嵌着灵歌碎片,胸膛中央跳动的却是初代的星核残片。他徒手撕开虚空,抓出九霄古战场的三千堕音亡魂:"本座即是天道!"
亡魂洪流即将吞噬村庄的刹那,地面骨阵彻底激活。历代妖族的战歌化作实质的锁链,将陆昭然与天音阁主缠绕成茧。在音律之茧内,三百世的记忆如走马灯流转:焚音谷的初遇、寒潭底的诀别、北境雪原的相拥...最后定格在苏璃被炼成灯芯时,那抹解脱般的微笑。
"该结束了。"陆昭然捏碎药锄。
宫音刻纹离体飞旋,与慕清寒的脊椎骨拼成残缺的九霄龙吟剑。剑锋刺入星核残片的瞬间,初代的青铜棺椁破空而至,棺盖缝隙中伸出十二根狐尾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个陆昭然的轮回容器。
翡翠裂纹突然从陆昭然瞳孔扩散。
他反手将剑锋刺入自己心脏,燃烧的血脉激活了整座村庄的妖族符阵。茅屋瓦片离地飞旋,水井喷出血色泉流,连晾晒的咸鱼都化作音律利刃。天音阁主的星核在众生之音中龟裂,他不可置信地嘶吼:"你竟敢用凡人之躯..."
"我本就是凡人!"
陆昭然扯出心脏处的剑锋,带出的血瀑在空中凝成《众生谣》全谱。音符如暴雨倾泻,洗净初代棺椁上的封印咒文。当最后一个音符没入青铜棺时,九霄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被囚禁的初代良知破封而出,化作流星坠入村庄祠堂的婴儿体内。
天音阁主的身躯开始沙化。
他挣扎着抓向祠堂方向:"那是...我的..."话音未落,已被妖族英灵撕成光尘。陆昭然跌坐在废墟中,看着掌心宫音刻纹彻底消散。耳后的雪髓草胎记突然脱落,在血泊中生长成刻着慕清寒与苏璃名字的墓碑。
初代的青铜棺椁缓缓开启。
棺中飘出的不是恶念,而是三百枚灵歌碎片熔炼成的星光。星光环绕着祠堂里啼哭的婴儿,在他额间烙下雪髓草印记。陆昭然爬向祠堂的每一步都在地上拖出血痕,当他终于触到门槛时,婴儿突然止哭,金瞳中流转着苏璃特有的温柔。
"值得吗?"初代良知的声音从星光中传来,"你散去修为,终成蝼蚁。"
陆昭然用染血的手指轻触婴儿脸颊,感受着那温热的呼吸:"你听..."
远处幸存的村民正在重建屋舍,锄头敲击碎石的声响、妇人呼唤孩童的乡音、甚至春蚕啃食桑叶的细碎...这些最平凡的声响汇聚成河,冲散了九霄深处的阴云。
星光忽然暴涨。
初代良知发出最后的叹息,携青铜棺椁遁入虚空。祠堂地面浮现出完整的焚音谷阵图,阵眼处插着那把崩口的药锄——锄柄上除了宫音刻纹,还多了行歪扭的小字:"灵歌当归。"
暮色降临时,陆昭然靠在墓碑旁沉沉睡去。
他梦见自己变回采药少年,背着竹篓走过开满雪髓草的山坡。苏璃的狐尾扫过他的草鞋,慕清寒在溪边擦拭着木剑,而初代的青铜棺椁静静躺在寒潭底,棺盖上开满紫色的桔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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