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簌簌落下尘土。追兵显然发现了密室,正在破墙而入。顾长安加快脚步,黑暗中全靠触觉前进。公主不再挣扎,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温热的液体不断滴落在他衣领上——不知是汗是血还是泪。
"左转…"公主虚弱地指示,"有石阶…"
顾长安的鞋底踩到湿滑的苔藓,差点摔倒。他单膝跪地缓冲,左臂伤口撞到石壁,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公主的手突然抚上他的脸颊,指尖沾着他额角的冷汗。
"顾长安。"她轻声唤道,这是今夜第二次直呼其名,"我母妃的命,我舅舅的命,现在是我欠你的命…"她的声音哽住了,"你还要为我搭上顾将军的命吗?"
通道尽头隐约传来马匹的嘶鸣。顾长安调整呼吸继续前进,喉间涌上铁锈味。"殿下错了。"他声音沙哑,"从潼关那夜开始,就是我在还债。"
前方突然出现微光,空气里飘来干草与马粪的气味。顾长安贴着石壁小心探头,看见四个范阳军士兵正在马厩里喝酒,火把插在柱子上噼啪作响。最近的一匹黑马突然躁动地刨着前蹄,正对着他们藏身的暗道出口。
"等会儿我引开他们。"顾长安低声说,将公主放在一堆草料后面,"殿下骑马从西门走,李光弼的副将在延平门接应。"
公主抓住他的手腕:"那你呢?"
顾长安没有回答,只是将银簪塞回她手中。马厩里突然爆发大笑,一个士兵摇摇晃晃站起来解腰带。千钧一发之际,小乞丐的声音突然从通道深处传来:"顾大哥!他们找到密室了!"
最靠近暗门的士兵警觉地转头。顾长安猛地推倒一旁的草料车,干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士兵们的惊呼声中,他箭步冲向那匹躁动的黑马,利落地割断缰绳。
"上马!"他回身去拉公主,却见她正将银簪抵在自己颈间。
"要么一起走,"公主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要么你现在就给我收尸。"
时间仿佛凝固了。顾长安看着银簪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压出红痕,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十六岁的永宁公主也是这样决绝地摔碎玉佩。他闭了闭眼,伸手握住她持簪的手腕。
"臣…遵命。"
马厩外突然响起号角声,接着是杂乱的马蹄声。小乞丐连滚带爬地钻出暗道:"范阳军调防!马厩要空了!"
果然,喝酒的士兵们骂骂咧咧地抓起兵器往外跑。顾长安趁机抱起公主翻上马背,小乞丐灵活地爬上一匹花马。黑马冲出马厩时,顾长安回头看了眼红袖招的方向——浓烟正从屋顶升起,隐约可见跳动的火光。
"抓紧。"他低喝一声,抖开缰绳。公主的双臂环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后背。隔着染血的衣衫,他感觉到她温热的泪水。
黑马穿过混乱的街巷,沿途尽是逃难的百姓与巡逻的士兵。顾长安专挑狭窄的巷道走,有两次差点被横出的晾衣杆扫下马背。转过一处染坊时,公主突然闷哼一声——她的右脚踝撞上了门柱。
"忍一忍。"顾长安咬牙道,感觉到她的指甲陷入他腰间的皮肉。前方就是西市围墙,但守军比预想的多了一倍。他勒住马,发现小乞丐的花马不知何时跟丢了。
"放我下来。"公主突然说,"我能走。"
顾长安刚要反对,却见她眼神清明地盯着某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西市侧门有个卖炭翁正被守军盘查,车上的竹筐足够藏人。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太危险。"
公主却已经滑下马背,落地时疼得脸色煞白,但站得笔直。"顾长安。"她仰头看他,晨光为她的轮廓镀上金边,"你父亲教过你《孙子兵法》吗?"
不等他回答,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一道陈年疤痕:"这是十二岁那年,太子试毒留下的。"她的手指向卖炭车,"声东击西,你比我更懂。"
远处传来钟声,顾长安浑身一震——那是刑场准备的信号。他低头看着公主倔强的眼睛,忽然明白她为何能活到现在。这不是养在深宫的娇花,而是在毒液中淬炼出的利刃。
"好。"他终于点头,"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跟着李将军的人出城。"
公主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以母妃之名起誓。"
顾长安解下腰间玉佩塞进她手中:"拿着这个,去延平门找…"话音未落,西市方向突然响起急促的鼓声。两人同时变色——处决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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