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熄灭的瞬间,永宁公主的手指在顾长安掌心收紧。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潮湿的密室里弥漫着草药与血腥混合的气息。通风口透入的微光勾勒出小乞丐紧张的轮廓,他正贴在砖墙边,耳朵紧贴缝隙。
"五个人…不,六个…"小乞丐的声音细如蚊蚋,"有铁甲声…"
顾长安的左臂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毒伤虽被公主暂时压制,但每一次肌肉收缩都像有无数细针在扎。他无声地调整姿势,将公主护在身后,右手按在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含章剑,如今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剑鞘。
"别动。"公主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她从袖中摸出三根银针,针尖在微光下泛着幽蓝,"是淬了蛇毒的。"
砖墙外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边。顾长安能感觉到公主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毒性未清还是体力透支。他悄悄握住她的手腕,脉搏快得像受惊的雀鸟。
"搜干净!"粗犷的吼声震得墙灰簌簌落下,"连老鼠洞都别放过!"
一阵金属刮擦声刺入耳膜,似乎有人在用刀鞘敲打墙面。小乞丐突然瞪大眼睛,指向密室角落的仕女图——画中女子的罗裙下摆正诡异地颤动。顾长安瞳孔骤缩,那是暗门机关的触发点!
公主的反应比他更快。她甩手射出银针,三根细芒精准钉入画中女子手持的团扇。机关齿轮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暗门停止了移动。几乎同时,外面的士兵发出疑惑的嘟囔:"这墙怎么是空的?"
顾长安的冷汗浸透了里衣。他盯着公主绷紧的侧脸,月光透过砖缝在她鼻梁上投下细长的光痕。三年前东宫初见时,她也是这样抿着唇,将碎玉踩在脚下。当时他只道是皇家贵女的骄纵,却不知那看似任性的一摔,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救赎。
"头儿!西市发现可疑人物!"远处突然传来呼喊。
墙外的脚步声迟疑片刻。"留两个人继续搜!"那粗嗓门吼道,"其余人跟我走!"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但仍有两人在附近徘徊。小乞丐蹑手蹑脚爬到青铜灯旁,从怀里掏出半块胡饼,小心地掰成三份。顾长安接过那带着体温的饼屑时,发现男孩的手腕上全是鞭痕。
"李将军的人在后巷等。"小乞丐用气声说,黑眼睛里闪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但范阳军封了所有水门。"
公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血丝。顾长安立刻扯下袖口干净的内衬递过去,布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当公主抬头时,他看见她眼底泛起的水光,不是因疼痛,而是望向矮几上未烧尽的密信——"午时三刻"四字在灰烬中若隐若现。
"来得及。"顾长安压低声音,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的缺口。那是三年前碎玉的一角,被他偷偷捡回打磨成护身符。"西市刑场有金吾卫旧部,我可以…"
"你连剑都没有。"公主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她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簪头雕着精致的梅花,"用这个。"
顾长安接过发簪时,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掌心。簪身刻着细小的纹路,他借着微光辨认——是《黄帝内经》的片段,讲以针引毒之法。忽然明白为何公主熟知药理,原来这些年她一直活在毒杀的阴影中。
"殿下…"他喉头发紧。
暗处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小乞丐像猫一样窜到机关处,片刻后回来报告:"放倒两个,但引来更多人了!"
公主撑着矮几想站起来,扭伤的脚踝却让她踉跄着栽向顾长安。他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她的额头撞在他锁骨上,淡淡的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这个距离太近,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未干的泪珠。
"听着。"公主急促地说,手指揪住他的衣襟,"红袖招地下有通往西市的地道,但入口在范阳军驻守的马厩…"她突然噤声,因为外面响起了尖锐的哨声。
顾长安抱起公主退到墙边,感觉到她单薄的身躯在微微发抖。小乞丐正疯狂翻找木箱,终于捧出个蒙尘的铜匣。"公主姐姐!"他急得带出哭腔,"是这个吗?"
公主眼睛一亮。铜匣打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里面竟是张泛黄的长安城防图,详细标注着各处暗道。她的指尖划过图纸,停在红袖招与西市之间的一条细线上:"这是当年母妃…"话到一半突然咳嗽不止,鲜血溅在图纸上,像绽开的红梅。
顾长安抓过图纸塞进怀中,突然将公主打横抱起。"你干什么?"公主惊怒交加。
"得罪了。"顾长安沉声道,转向小乞丐,"去告诉李将军的人,午时三刻在西市粮仓接应。"说完大步走向仕女图,按动机关。暗门无声滑开,露出黑洞洞的通道。
公主在他怀里挣扎:"放我下来!你一个人根本——"
"三年前殿下救我时,"顾长安打断她,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可曾想过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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