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从他背上滚落在一旁，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依旧在无声地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被茂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悲伤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缓了好半天，小六子才感觉眼前没那么黑了，耳朵里的嗡鸣声也小了一些。他挣扎着坐起来，顾不上自己，赶紧爬到丫丫身边。
“丫丫？丫丫？” 他轻轻推了推小姑娘，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没事吧？伤着没有？”
丫丫没有反应，依旧蜷缩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没事了…丫丫…没事了…” 小六子笨拙地伸出手，想拍拍丫丫的背安慰她，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怕吓着她。他只能学着以前三师姐云苓哄他的样子，用尽量轻柔的声音，语无伦次地碎碎念：“魔崽子被打跑了…那个大块头也走了…我们安全了…哥哥在呢…哥哥保护你…别怕啊…”
念着念着，他自己鼻子也有点发酸。保护？他拿什么保护？靠滑得像泥鳅吗？靠那块已经裂了缝、彻底歇菜的破玉佩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入手冰凉，毫无反应，表面的裂痕触目惊心。刚才那救命的金光，仿佛是它最后的回光返照。
“唉…” 小六子叹了口气，小心地把玉佩塞回衣服最里面。
咕噜噜…
一阵响亮的腹鸣声打破了悲伤的气氛。小六子捂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尴尬地看了看依旧毫无反应的丫丫。
饿！太饿了！从被赤霞师姐拎着进秘境开始，到后面一路逃亡，再到刚才的亡命狂奔…他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不！吃下一头铁甲龙犀！
“丫丫…你饿不饿？” 小六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环顾四周。密林幽深，光线昏暗，除了树就是草，连个野果子都看不到。
丫丫依旧没反应。
小六子挣扎着站起来，忍着浑身酸痛，在洼地周围摸索了一圈。除了落叶就是枯枝，连个鸟蛋都没找到。绝望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刚逃出魔爪兽口，难道要活活饿死在这鬼林子里？
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嗯？” 小六子低头扒开厚厚的落叶。
一枚沾着泥巴、锈迹斑斑的…铜钱？
他捡起来，擦掉泥巴。是一枚很普通的、边缘都磨平了的“开元通宝”，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哪个倒霉蛋丢在这深山老林的。
“唉，聊胜于无吧。” 小六子苦中作乐地把铜钱揣进怀里。虽然不能吃，但好歹是钱，万一…万一能买个饼子呢？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洼地边缘，一株不起眼的、叶片肥厚的绿色植物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反光？
他好奇地扒开那肥厚的叶片…
几颗圆溜溜、紫黑色、散发着淡淡甜香的…野山莓！熟透了！饱满多汁！
“山莓！” 小六子眼睛瞬间亮了！口水差点流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几颗珍贵的山莓摘下来，也顾不上脏不脏了，用破道袍下摆擦了擦，献宝似的捧到丫丫面前。
“丫丫！快看！有吃的！甜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点。
丫丫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她缓缓转过头，看着小六子手心那几颗紫黑色的果子，又看了看小六子脏兮兮、带着讨好笑容的脸。
她伸出冰冷的小手，颤抖着，拿起一颗最小的山莓，慢慢地放进了嘴里。
一股清甜的、带着微微酸味的汁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丫丫空洞的眼睛里，终于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大颗大颗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厚厚的落叶上。
“爹…娘…” 她终于哭出了声，不再是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尖叫，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呜咽般的悲泣。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剧烈地颤抖。
小六子看着丫丫终于哭了出来，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能哭出来就好。他默默地把剩下的山莓都塞到丫丫手里，自己忍着饿，坐在她旁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学着大人的样子，一遍遍地、毫无营养地念叨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哥哥在呢…哥哥在呢…”
夕阳的余晖艰难地透过茂密的树冠，在洼地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子里很安静，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丫丫压抑而悲伤的哭泣。
小六子看着怀里哭累了、终于昏睡过去的丫丫，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还有那枚捡来的、锈迹斑斑的铜钱，以及这片危机四伏、不知方向的陌生山林…
一股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沉重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清虚观回不去了…
丫丫只剩下他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
玉佩也哑火了…
前路茫茫，魔修可能还在追杀…
“唉…” 小六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把丫丫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冰凉的小身体。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他望着头顶那片被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喃喃自语，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愁苦和…一丝被逼出来的、微弱的坚定。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再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揉了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感觉它瘪得像只被踩扁的青蛙，“总不能…真饿死在这儿吧？”
他背起昏睡的丫丫，捡起一根还算结实的树枝当拐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和饱经磨难的屁股，一瘸一拐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密林更深、也更未知的方向，艰难地走去。夕阳将一大一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狼狈不堪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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