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直白的问是不好,但攀附在华冰清内心深处的心结还是驱使着她颤抖着嘴唇问出:“星洲在哪里?他那么小,才三岁就遭此大难……”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无法权衡。
“妈妈您把浓盐水一口气灌进去,我就告诉你!”拓星瞳接过静姨递过来的水厉声道。
“好……”华冰清接过碗,仰头一股脑喝了下去,水里过量的盐齁咸齁咸,导致她的胃里翻江倒海。
“妈妈,快吐出来……”拓星瞳在一边激励:“等你好了,我就带星洲过来看你……”
华冰清眸里闪烁着希冀:“我只希望你们姐弟俩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话音一落,她“yue”地一声,胃里的食物悉数从口腔涌出。
拓星瞳开心得蹦蹦跳跳:“成功了,多吐点,把能吐的都吐出来,身体千万别吸收了残留的药物……等您身体好了,出去玩是去不了,但我可以给您做好吃的好喝的……”
华冰清点头,又依言照办,听话得如同小绵羊。
是啊,她已经失去自理能力,已经把罪受得够够的,只能任人搓圆捏扁,她拖着残躯不就是期盼着见到自己和弟弟吗?这十年,她一直在心伤与失意间翻来覆去徘徊……这十年,她一定过得很不好受吧……
拓星瞳恍悟间,泪水爬上了眼眶——妈妈看起来变小了,那么乖。小时候,她也是曾这么哄着自己吃药的吗……
“妈妈,您记得星洲还有什么特征吗?一眼就能笃定是他的?”
“星洲午时出生,双旋,左右耳垂上都有颗黑痣,还有你们所不知道的,他的眉毛里有个疤,是十一个月学走路时磕到石头上留下的,很深,当时流了很多血,我想这个印迹不会轻易消失……”华冰清缓缓道来,如数家珍。
“妈妈,恭喜您,你说的那两个特征他都有,剩下一个等我去考证,等有机会我会拿你们的DNA去比对!”
“不用了,我的孩子与我骨肉相连,我一眼便能认出,就像妈妈看到星瞳你一样,那种强烈的心灵感应不会错的……”
“嗯嗯,等我,马上就能带弟弟来见您了!”
仿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好可惜,四岁起才有记忆延续到八岁,与至亲之后的十年都错过!
将身上所有的钱统统塞给静姨后,华冰清向女儿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也不会产生消极情绪后,休息了一晚,拓星瞳便带着承诺出发了。
尽管再见拓星洲,但已沧海桑田,他的秉性,他的过往,拓星瞳也是一知半解的……
她不了解三岁时的自己一如不了解三岁时的弟弟拓星洲,哪怕拓星瞳都觉得拓星洲他自己也没有三岁前的零星记忆了!
所以,底色便是天才的泷骏驰是很好扮演的……
一杯极品的红茶正山小种摆在了甘蜜朵面前。
这段时日在店里运筹帷幄忙得不可开交的女强人莞尔一笑:“谢谢,你好像很知道我的喜好……”
“白瓷盖碗,100°C沸水,投茶量5-7克,冲泡8次,逐次延长5秒,采用环绕式注水,茶汤浓郁醇厚,驱寒暖身……”少年坐到了对面,继而又道:“这手法,我曾经练过不下千百次……”
端茶品了一口,甘蜜朵不禁颤栗,这萦绕在口腔的茶香,刺激着味蕾,似曾相识的感觉卷土重来。
自从儿子出事,她对曾经最爱的茶艺都失去了兴趣,只想在工作里沉溺。
甘蜜朵放下茶杯,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如此熟悉我的喜好?”
“往昔,您最爱的琴声伴茶,要不要再度回味?”少年不等甘蜜朵回答,兀自登台,修长的手指抚动黑白琴键,节奏明快而活泼,激动的琴版,强烈的音符,每一个音符都似乎写满对命运的愤怒与不甘,乐章最后,以一连串激昂的和弦结束。
“这是我儿子最爱的月光奏鸣曲……”甘蜜朵神情恍惚。
“是,你儿子曾经的座右铭你还记得吗,跟贝多芬一般的信念?”少年在她耳畔轻喃,如同颂念魔咒。
而后,几乎是异口同声:
“扼住命运的咽喉,奏响生命强音!向命运低头,绝不可能!”
“为什么你的儿子和我那么像,会爱上这首曲子,您记得吗……”少年再度点拨。
“当然,他的性情像我,倔强又向上而生。他的座右铭我一字不忘,他可是我的心头肉,腕中血!”
“1801年,彼时的贝多芬正遭受着爱情的挫折与失聪前兆的双重打击,这是音乐天才的至暗时刻,一如我,高考前夕抑郁症发作,倾向于躯体化……天才殒落沦为笑柄!”少年垂下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不是,才不是……所有人不理解你,妈妈懂你,即便你泯然众人矣,你还是我儿子,我不需要你优秀,你能承欢膝下也是好的,骏驰……不要离开妈妈……”
混沌间,甘蜜朵竟然把眼前陌生的少年看成三个多月前坠楼身亡的儿子,一把狠狠抱住了他,恨不得揉在心口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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