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悬壶守月
第三日正午,昆仑虚的云层突然裂开一线金光。天墟的素白长袍裹挟着幽冥渊的瘴气尘埃,却在踏入山门的刹那,周身腾起一道青光将污秽尽数震散。他掌心托着的玉盒中,九转还魂草正散发着微弱的金芒,叶片上凝结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纯粹的生机。
"天墟前辈!"清玄第一个迎上前,温润的面容上难得露出激动之色。他注意到天墟衣袖下渗出的黑血,那是蚀骨瘴气留下的痕迹,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掩在广袖之中。天墟将玉盒递出时,指尖微微发颤,声音却依旧沉稳如钟:"快去煎药,此草离土三时辰便会失去效力。"
璇光殿后的药庐内,清玄小心翼翼地取出药鼎。这尊青铜鼎是神女早年亲赐,鼎身刻满的星斗纹与五行卦象,此刻在灵力催动下泛起微光。他解开玉盒的刹那,九转还魂草突然化作流光没入药鼎,清水瞬间沸腾,蒸腾的雾气在空中凝成星图。
"师父......"清玄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百年前,他不过是昆仑山下的弃婴,是神女将襁褓中的他抱回仙山,用星斗之力温养他孱弱的身躯。每逢他修炼瓶颈,神女总会在深夜来到他的静室,玉胜轻点他眉心,以自身灵力为引;那些年跟随神女学习星象术时,她手把手教他辨认星轨的温度,至今仍残留在他指尖。
药汁渐渐浓稠,泛起琥珀色的光泽。清玄却突然想起三日前天墟离去时,那抹藏在深邃眼眸中的决绝。他分明看到对方踏入幽冥渊前,悄悄将一道封印刻在自己心脉——那是用本命精血铸就的禁术,一旦施展,纵然强如天墟,也必将元气大伤。
药庐外,明烛急得来回踱步,离火剑在她手中无意识地挥舞,赤红火星溅落在青石上。她想起小时候偷学禁术走火入魔,是神女耗尽半月修为为她梳理经脉;墨羽捧着《浑天古卷》反复对照,指尖在记载九转还魂草的页面摩挲,当年他痴迷星象术险些走火入魔,是神女彻夜不眠为他推演星图;天玑的罗盘始终指向药庐方向,云舒则默默守在门口,白玉兰簪泛起微光,试图驱散空气中残留的毒雾。
星瑶攥着星盘的手指发白,她记得十二岁那年在观星台迷路,是神女化作星光为她指引方向;冷轩倚着廊柱,玄色身影融入阴影,唯有目光死死盯着药庐,他永远忘不了自己被魔修重伤时,神女用玉胜护住他心脉的场景。
璇光殿内,玄霜仙子立在人群前端,冰蓝色的眼眸映着药庐方向,眼底翻涌着连她自己都难以辨明的情绪。这三日来,她踏遍昆仑虚的每一处角落,走过开满冰晶花的山谷,触摸过悬浮在云雾间的星纹石桥,可越是深入这座仙山,心底那股莫名的怅惘便愈发浓烈。
她记得在神女闭关的石室中,指尖抚过那幅被岁月蒙尘的画卷。画中身着豹纹云裳的女子眉眼温柔,身旁白衣剑修的银发在风中飞扬,两人并肩而立的姿态,像极了镌刻在时光里的永恒。当她以灵力探查画卷角落被墨迹掩盖的题字时,汹涌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入灵台——那是跨越百年的眷恋与无奈,是藏在星辰深处的叹息。那一刻,玄霜仙子突然觉得,自己冰蓝的裙摆下,心跳竟也紊乱得如同昆仑虚诡谲的星轨。
此刻,看着清玄捧着药碗踏入静室的背影,玄霜仙子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玉瓶。瓶中"玄霜玉露"泛起幽幽冷光,可她却再无勇气上前相助。她突然害怕,害怕靠近那抹沉睡的身影,会唤醒心底某些被冰封已久的东西。记忆在脑海中翻涌,她想起自己初入医道时,也曾立志要成为救死扶伤的济世之人,可如今面对神女的危局,她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玄霜仙子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边缘。任平生一袭玄色长袍,站在光影交界处,那双神秘悠远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时空,将一切尽收眼底。他腰间的古朴玉佩与璇光殿产生共鸣,却始终沉默如谜。不知为何,玄霜仙子在他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孤寂,那种游离于尘世之外,却又被命运丝线牵扯的矛盾感。
随着药汁缓缓喂入,昆仑女神周身的黑雾开始消散。清玄力竭倒下的瞬间,玄霜仙子几乎是下意识地踏出半步,可最终还是停在了原地。她看着天墟隐在广袖下颤抖的手,看着七位弟子各异却同样焦急的神情,忽然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个局外人。冰蓝色的眼眸泛起一层薄雾,她转身走向殿外,发间冰棱花冠折射的冷光,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凄清。
而在她身后,任平生的目光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双能跨越山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昆仑虚的故事仍在继续,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将所有人卷入一场更大的波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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