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如电，再次扫过所有噤若寒蝉的道士，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复述了手谕上那最核心、也最令人胆寒的判词：
“阻地府公办者，入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几个字如同魔咒，彻底击溃了大部分道士的心理防线。有人手中的符箓无声滑落，有人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修行之人，最惧的便是死后地狱之苦，何况是拔舌这等酷刑？永世不得超生，更是断绝了一切轮回的希望！
张清源脸色灰败，握着桃木剑的手无力地垂下。红袖的现身和宣告，彻底坐实了陈默的身份和手谕的真实性。他知道，大势已去。再纠缠下去，不仅无法诛杀陈默，反而会将整个龙虎山拖入与地府对立的深渊，后果不堪设想。
“呼…”张清源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陈默，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惊疑、忌惮、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更高层次规则时的无力感。
“龙虎山…张清源…”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不知是地府使者公办，多有冒犯…还望…巡阴使大人…海涵。” 他艰难地拱了拱手，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身为天师的骄傲，在此刻被地府律令无情碾碎。
他身后的道士们如蒙大赦，纷纷跟着躬身行礼，头垂得极低，不敢再看陈默和红袖一眼。
陈默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
“龙虎山…也是为阳间安定…情有可原…”陈默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掌握主动的平静，“然律令如山…望天师…约束门下…莫要再…阻我公办…”
“谨记大人教诲。”张清源低着头，声音沉闷。他再无颜面停留，猛地一挥袖袍：“撤！”
一声令下，如丧家之犬的道士们慌忙搀扶起瘫软的同伴，甚至顾不上收拾散落的法器符箓，以最快的速度，带着难以言喻的狼狈和恐惧，如同潮水般从这条死寂的街道上退去。来时气势汹汹，去时惶惶如丧。
铅云似乎也稀薄了一些，压抑的气氛随着道门的退走而消散了大半。
直到最后一名道士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陈默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晃，一口压抑许久的鲜血再也忍不住，“哇”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焦黑的地面。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陈默！”阎小罗惊呼着冲了出来。
红袖眼疾手快，一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她冰冷的手指触碰到陈默滚烫而伤痕累累的皮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撑住！”红袖低喝一声，一股精纯的阴气渡入陈默体内，暂时护住他几近崩溃的心脉。
陈默靠在红袖冰冷的臂弯里，意识模糊间，只看到事务所内，那些劫后余生的游魂们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敬畏和后怕。他手中的阎罗王手谕，其上的幽冥威压缓缓收敛，但那鲜红的阎罗天子印，却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目睹这一幕的生灵心中。
阳间道门的第一波围剿，以阎罗律令之威，强行逼退。然而，这冰冷的胜利背后，是陈默几乎被打烂的肉身，以及“阳世巡阴使”这个身份彻底暴露所带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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