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忠节传》载:“德佑之难,社稷倾危,谢渊以孤臣之躯,独肩天下之重。于科以门生之身,侍奉左右,与师共涉‘救君’‘守国’之两难困境。时也,风云变色,内外交困,君臣蒙尘,万民惶恐。及天德复辟,乾坤再造,然旧案忽被重提,恰似平地惊雷,震荡朝堂。
是日,奉天殿朝钟悠悠,余韵尚未散尽,仿若仍在诉说往昔兴衰。周德之逼问,如寒刃破窗,凌厉而至,瞬间将谢渊拖入七年前那如晦风霜。彼时,瓦剌犯境,太上皇北狩,局势岌岌可危。朝堂之上,众心惶惶,窃议渐起,恰似暗流涌动。谢渊孤立无援,置身于风口浪尖,情势万分危急。
正当此际,其门生于科,心怀忠义,义愤填膺,毅然挺身而出。于科以亲历者之身份,言辞恳切,剖白真相。每一言,皆发自肺腑;每一语,皆掷地有声。其声朗朗,如洪钟响彻殿堂,为这场关乎忠奸之对峙,注入了最为滚烫之赤诚热血。于科非仅念师门之深厚情谊,实乃秉持公心,明辨是非,志在护持忠良,以正朝纲,以安社稷也。”
探谢公府无归
柳丝垂巷锁春阴,柴扉半掩待何临。
燕入旧牖泥初坠,苔印空阶日尚沉。
风递残香来别苑,絮随幽梦过墙深。
琴台积霭弦犹冷,书案留题墨渐侵。
桃英委地沾行履,莺语隔枝惹客吟。
轻叩玉扃人未应,唯余春浪绕阶吟。
奉天殿的鎏金烛火明明灭灭,映得 “国泰民安” 的匾额愈发刺目。萧桓高坐龙椅,玄色衮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玺边缘 —— 刚准了户部尚书 “调拨边镇冬衣” 的奏请,殿内肃静尚未蔓延,一道苍老却激昂的声音已如惊雷炸响。
“陛下,臣有本要奏!” 兵部左侍郎周德猛地从朝班中站出,官帽上的朱缨因动作过急而歪斜,双手抱拳直指前列的谢渊,声如洪钟震得殿梁微颤,“谢渊身负两朝重恩,兼领兵部与御史台,却于德佑二年犯下不赦之过!太上皇被俘,瓦剌索赎百万,他以国库空虚为由拒不拨付;群臣请发兵突袭,他以‘恐伤君父’为由驳回 —— 致使太上皇在敌营受苦一载,归国后又遭囚南宫七载!此等‘轻君重己’之行,岂能容于朝堂?”
谢渊浑身一震,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袖中的手骤然攥紧,指节掐进掌心的锐痛让他瞬间清醒,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掀起惊涛骇浪 —— 周德的话,像一把生锈的刀,狠狠剜开了他尘封七年的伤疤。七年前大同城外的烽火、议事厅的争吵、死士带回的染血绢帛,瞬间在眼前交织成网。
“周侍郎此言,何其片面!” 谢渊的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却异常坚定,他强压下翻涌的回忆,出列躬身,“当年之事,关乎社稷存亡,非‘轻君’二字可概括。瓦剌索赎百万,实乃举国三年赋税;发兵突袭,恐中‘围点打援’之计 —— 臣恳请陛下容臣一一剖明。”
周德却不依不饶,往前踏出半步,目光如炬:“剖明?不过是托词!君父蒙尘,纵倾国之力亦当营救,你却斤斤计较国库虚实,分明是怕担责失事!谢渊,你敢说当年你没有半分私心?” 这话如针,狠狠扎在谢渊心上,也挑动了殿内老臣的神经 —— 几位德佑旧臣虽知晓艰难,却仍对 “君恩” 二字尤为执念,纷纷侧目看向谢渊,眼神里带着审视。
萧桓的指尖停了摩挲,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语气平静却带着威压:“谢尚书,你且说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渊身上,等着他揭开那段沉重的往事。谢渊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见周德又要插话,喉间的腥甜突然涌上,忍不住低咳两声,脸色愈发苍白。
就在谢渊咳声未止、周德准备再发难的间隙,一道年轻却沉稳的声音突然从武将列末响起:“陛下,臣有话要说!”
群臣闻声侧目,只见兵部主事于科快步出列,躬身叩首。他虽仅居正六品,却因是谢渊门生、且在德佑年间曾任兵部司务,亲历过当年议事,此刻挺身而出,倒让殿内多了几分安静。周德皱起眉头,呵斥道:“你一个小小主事,朝堂之上岂有你插话的份?退下!”
于科却挺直脊背,抬头直视周德,声音清亮:“周大人此言差矣!《大吴会典?朝仪志》载明,凡亲历政务者,皆有陈奏之权。当年德佑之难,臣任兵部司务,随谢大人处理边镇急报、参与内阁议事,亲历全过程,今日之事,臣当有话可说!” 他的话有理有据,周德一时语塞,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萧桓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抬手道:“于主事,你且说来。” 于科谢恩起身,转向周德,语气带着锋芒却不失分寸:“周大人方才指责谢大人‘拒不拨付赎金’‘驳回发兵之请’,却不知当年实情何其艰难。臣记得,德佑二年国库仅存银三十万两,既要支付边军粮饷,又要筹备春耕种子,若悉数充作赎金,不出半年,流民必反,内忧外患叠加,大吴江山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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