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志?礼志》载:“孝者,德之本也。君孝则臣忠,臣孝则民顺,此万世不易之理。” 神武皇帝定鼎之初,即诏 “百官每月朔望问亲安,庶民每家岁首荐新于祖”,立孝治之基;元兴帝北伐漠北,仍遣太子赴孝陵致祭,传 “宁废兵事,不废孝仪” 之训。今德佑帝退居南宫,寒垣锁闭,中外臣工或议奉迎,或主禁锢,非独君臣之礼,实关民心向背。谢渊以太保之尊,承太祖 “孝治” 遗训,欲上奉迎疏,附巡抚联名,却遭吏部构陷、玄夜卫掣肘,一场关乎社稷根本的博弈,于暗室之中悄然展开。
寒垣锁断故君恩,疏草难书赤子心。
联名墨迹透笺背,岂惧权臣暗里侵。
一疏欲安天下望,千钧难撼佞臣襟。
但教孝治昭千古,何惜身家赴鼎镬。
谢渊自南宫遣絮之事后,便知 “苛待太上皇” 已非小节,若任其发展,天下必谓大吴 “孝治” 为虚,民心离散之日,便是社稷动摇之时。这日清晨,他刚入兵部衙署,便命兵部侍郎杨武取来《大吴会典?君道篇》,翻至 “太祖问安条”,指尖在 “帝王以孝示天下,非独亲其亲,乃教万民敬长” 一句上反复摩挲。
“杨侍郎,” 谢渊抬头,声音沉缓,“近日各地巡抚递来的密信,你都整理妥当了?”
杨武躬身递上一个木匣:“太保放心,十九路巡抚的密信皆在此处,其中十六路明确赞同奉迎太上皇还宫,三路虽未明言,却提及‘地方士民多议宫闱事,恐生流言’,实则也是倾向奉迎。”
谢渊打开木匣,取出密信逐一翻看。江南巡抚在信中写道:“苏州士绅三百余人联名上书,言‘太上皇困于南宫,寒衣薄食,百姓见之落泪’,若不奉迎,恐生民变”;宣府巡抚则提 “边军将士闻太上皇缺炭,多有怨言,谓‘君不恤亲,何以恤军’”。这些字句,皆戳中谢渊的隐忧 —— 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失了民心,九边再稳,也难固江山。
“联名书的底稿,你拟好了吗?” 谢渊问。
“已拟好,” 杨武递上一卷宣纸,“按太保之意,开篇引太祖、元兴帝孝治典故,中段述各地民心舆情,结尾请陛下‘以孝安民心,以仁固社稷’,措辞皆依《会典》,无逾矩之处。”
谢渊接过底稿,逐字审阅。他自幼研习《会典》,深知奏疏措辞需 “引经据典,不激不随”,方能让萧栎无可指摘。看到 “若陛下拒奉迎,则天下谓‘大吴弃孝’,异日若有藩王借‘孝’起兵,恐难制之” 一句时,他微微皱眉:“此句过险,改作‘昔吴哀帝时,因废孝仪而失民心,终致靖难之役,此殷鉴不远’,借前朝旧事点醒,更易入耳。”
杨武领命修改,谢渊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吏部衙署的方向。他知道,李嵩绝不会坐视奉迎之议成行 —— 太上皇若还宫,李嵩借 “禁锢故君” 讨好萧栎的算盘便会落空,其吏部尚书的权势也将受牵制。这场奏疏之争,实则是忠直与奸佞、孝治与权术的较量。
未过一个时辰,杨武将修改后的联名书底稿送来。谢渊再阅无误,便命人唤来御史台左佥都御史 —— 按大吴规制,奏疏需经御史台核校 “有无违制”,加盖台印后方可递入宫中。左佥都御史接过底稿,神色犹豫:“太保,近日吏部李尚书传话,谓‘奉迎之事关乎圣意,不可轻议’,若我们盖印,恐遭吏部刁难。”
谢渊眼神一凛:“御史台掌监察之权,乃太祖所设,岂受吏部节制?《会典》载‘御史台奏事,直达御前,六部不得干预,你若惧李嵩,便请辞归乡,让能担事者来坐这位置!”
左佥都御史面红耳赤,连忙躬身:“太保教训的是,属下这就去盖印。”
待御史台印盖毕,联名书已显郑重。谢渊正欲命人将各地巡抚的亲笔签名附于其后,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却匆匆闯入,神色凝重:“太保,大事不好!属下刚接到线报,李嵩已命吏部侍郎张文,暗中联络苏州、浙江二省巡抚,逼他们撤回联名,若不从,便以‘考成不及格’相威胁!”
谢渊心头猛地一沉,指节下意识攥紧案上的《大吴会典》,硬壳封面硌得掌心生疼:“苏州巡抚昨日递来的密信还说‘愿率江南士绅附议’,墨迹未干,怎会骤然变卦?”
秦飞躬身上前,递上一卷麻纸密报,纸页边缘带着雨痕,显然是连夜传递而来:“太保请看,张文带了吏部文选司的‘考成册’亲赴苏州 —— 那册子上明记着苏州巡抚去年漕粮督运迟了三日,张文放话,若不撤回联名,便将此事记入‘考成四等’,即刻调往云南永昌卫任同知,那地方烟瘴弥漫,十去九不回。浙江巡抚则因去年盐税短收三万两,被张文抓住把柄,逼得他亲书‘不预南宫事’的甘结才肯罢休。”
“岂有此理!” 杨武一掌拍在案上,鎏金镇纸 “当啷” 跳起,撞翻了砚台,墨汁淌在联名书底稿上,晕开一小片黑痕,“《会典?吏部考成篇》明载‘考成需凭实绩,不得私相胁迫’,李嵩这是借铨选之权打压异己,视祖制如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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