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东南角快顶不住了!" 一个老兵嘶喊着,被流矢射中胸膛,倒在雪地里,手指还死死抠着城砖。
岳峰心头一紧,那是最薄弱的一段城墙,原是要派三百人守的,如今只剩五十个能站着的。他刚要下令调兵,却见李谟带着十几个缇骑从城下走过,一个个面色红润,与守城的残兵判若两人。
"李监军!" 岳峰吼道,"东南角告急,速发粮!给弟兄们一口吃的,才能守住!"
李谟仰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撇出一丝冷笑:"岳将军,不是我不给粮,是粮实在不够。再说,这些兵饿成这样,发了粮也未必能战,何苦浪费?"
"你!" 岳峰气得浑身发抖,"城破之后,你以为北元会饶过你?"
"我自有脱身之计。" 李谟理了理锦袍,"倒是岳将军,若城破,怕是难辞其咎。" 说罢,带着缇骑扬长而去,靴底踩在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岳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刀,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血珠渗出来,滴在雪地里,像一朵朵凄厉的花。"弟兄们!" 他举着流血的手臂,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李监军不发粮,咱们就用自己的血当粮!今日要么守住城,要么战死,绝不能让北元屠城!"
残兵们看着将军的血,又看了看城下密密麻麻的北元兵,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杀!",接着便是一片嘶哑的呐喊,如困兽之斗,震得城楼都在发颤。
谢渊勒住马,呵出一口白气,看前方官道上的积雪被马蹄踏成烂泥。他身上的甲胄结着薄冰,怀里揣着从溃卒口中录下的供词,纸页已被体温焐得发软。
"大人,前面就是阳和口了,过了这儿,再走三十里便是大同卫。" 亲卫陈武指着远处的隘口,那里的烽燧冒着黑烟 —— 那是大同卫仍在坚守的信号。
谢渊点点头,目光落在路边一具冻僵的尸体上。死者穿着破烂的军袄,怀里揣着半块煮得发黑的皮甲,手指蜷缩着,仿佛还在死死攥着什么。"把他埋了吧。" 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陈武应了一声,正要动手,却见尸体的衣襟里露出一角纸。他抽出来一看,是张粮票,上面盖着大同卫的印,日期是半个月前。"大人,这是......"
谢渊接过粮票,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字迹。这是军户领粮的凭证,却被死者揣在怀里,显然是没能领到粮。"李谟说 ' 粮已发尽 '," 他冷笑一声,"这便是证据。"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几个玄夜卫骑着快马奔来,为首的是千户赵忠,腰间挂着镇刑司的令牌。"谢大人," 赵忠勒住马,皮笑肉不笑地说,"奉李监军令,特来迎候大人。只是大同卫战况紧急,李监军请大人暂驻阳和口,待局势稍缓再进城。"
谢渊看着他,目光如刀:"赵千户是镇刑司的人,还是李谟的人?"
赵忠脸色一僵:"大人说笑了,属下自然是奉旨行事。"
"奉旨?" 谢渊从怀中掏出那份血书奏疏,举到他面前,"本抚奉旨援大同,你敢拦我?"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还是说,你想替李谟遮掩匿粮不发的罪证?"
赵忠额头冒汗,支吾道:"大人何出此言...... 李监军忠心为国,怎会匿粮?"
"忠心为国?" 谢渊指着路边的尸体,"那这些饿死的士兵,是怎么回事?他们怀里的粮票,又是怎么回事?" 他向前一步,逼近赵忠,"你若识相,就让开;否则,本抚以 ' 阻挠援军 ' 论处,先斩后奏!"
赵忠看着谢渊眼中的怒火,又看了看他身后整装待发的士兵,终于咬了咬牙,拨转马头:"大人请便。"
五(同日,大同卫监军帐)
李谟正对着地图踱步,帐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连炭火盆里的火星都在跟着震颤。王庆匆匆跑进来,脸色惨白:"爷,谢渊闯过来了,赵千户拦不住他,已经快到城下了!"
"废物!" 李谟一脚踹翻案几,酒壶摔在地上,洇湿了铺在地上的狐裘,"张侍郎的信怎么还没到?不是说让他在朝中绊住谢渊吗?"
"听说谢渊发了血书," 王庆声音发颤,"宫里那边...... 怕是已经知道了。"
李谟浑身一震,瘫坐在榻上。他不怕岳峰,不怕北元,却怕谢渊 —— 那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当年在宣府卫弹劾镇刑司千户贪腐,硬是顶着压力查到底,最后让那人伏了法。"不行,不能让他进城。" 他突然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把西仓的粮烧了,就说 ' 北元奸细纵火 ',绝不能让他找到证据!"
王庆犹豫道:"那...... 那守城的弟兄们......"
"顾不得那么多了!" 李谟吼道,"城破了,还有命在;被谢渊抓住把柄,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王庆咬咬牙,转身要走,却被李谟叫住:"等等,再去告诉岳峰,就说 ' 谢渊通敌,引北元来攻 ',让他带兵拦着谢渊。若是成了,我保他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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