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刑部司房,烛芯爆开的火星溅在谢渊手背,他却浑然不觉,手指正沿着贡箱夹层缝隙撬动。九子江南钱庄的账册带着蜀地潮气滑落,纸张间还夹着几片峨眉山的杜鹃花瓣。"三月廿七," 他的指尖擦过模糊的墨渍,墨迹因受潮晕染成不规则的形状,"楚王藩府汇入五万两," 突然将账册对着烛光,密写的 "结盟" 二字在丹砂夹层下若隐若现,"同日,赵王府庄田进项三万两。"
周立撞开房门冲进来,卫所通关牒在奔跑中被揉出褶皱,牒尾火漆残片簌簌掉落:"大人!每道关防火漆都有两层!" 他展开比对图,不同地点的验核章下,底层楚王私印的丹砂颗粒排列纹路完全相同,"表层户部章是新盖的,里层私印却提前半个月就封好了!"
谢渊的眼睛在 "秦王" 二字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手指掸起木屑混着丹砂粉末:"楚王借寿礼运账册," 他盯着窗外秦王府方向跳动的灯火,突然将账册摔在桌上,震得烛台摇晃,"是要用钱庄流水胁迫东西二王!"
次日卯初,东暖阁的沉香雾气里,秦王萧槿猛地将账册摔在案头,丹砂指印在宣纸上晕开大片暗红:"楚王这是要把本王架在火上烤!" 他抓起账册,每翻动一页都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五万两银子的往来写得清清楚楚,当本王是三岁孩童?"
赵王萧桭的笏板重重叩在金砖上,震落梁间积尘:"皇兄息怒!" 他的指尖死死抠住 "赵王府" 条目,指腹将纸张磨得发亮,"钱庄流水不过是往年旧账,御史定是弄错了!" 余光却瞥见谢渊站在殿角,袖中露出半截带丹砂痕迹的银签。
殿门突然被撞开,谢渊的皂靴在青砖上擦出刺耳声响,怀中钱庄副本还沾着刑部司房的烛泪:"启禀陛下!" 他展开账册,夹层里掉落的杜鹃花瓣散落在御案上,"楚王贡车夹带钱庄密账,火漆封印造假," 银签依次点过秦王、赵王面前,"且账中记录,直指三位王爷私下往来!"
秦王猛地起身,蟒袍扫翻案上茶盏,滚烫的茶水浇在账册 "结盟" 二字上:"御史有何凭证?"
"凭证在此!" 谢渊抓起通关牒,对着晨光展示夹层,"每道火漆封印下,都藏着楚王私印!" 又举起账册,丹砂密写在光线照射下字字分明,"这些账目,更是铁证!"
赵王的喉结上下滚动,悄悄将手背在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楚王却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好个谢御史,"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可惜,你找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暮色中的楚王别院,萧权盯着铜镜里自己的倒影,用银针挑开指尖伤口,将鲜血滴在新制的火漆印模上。"去告诉秦王," 他将印模扔进火盆,火苗瞬间窜起诡异的紫色,"就说本王的丹砂,能铸万两官银,也能... 铸十万两私钱。"
与此同时,谢渊站在刑部顶楼,望着三王府邸方向交错的灯火,将沾着丹砂的银签在衣角反复擦拭。周立递来新的密报,纸角残留着淡淡的杜鹃花香:"大人,九子钱庄的分号,正在连夜转移账本。"
谢渊的目光突然被慈宁宫方向的火光吸引,楚王寿礼中的蜀锦屏风正在熊熊燃烧,火光照亮夜空,却将更多秘密永远封存在灰烬里。他握紧银签,感受到签柄处传来的灼痛 —— 这场关于火漆、账册与结盟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片尾
三更的紫禁城寂静无声,唯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在宫墙间回荡。楚王的贡车再次驶出东华门,车辕上的蜀锦流苏已换成素色,却在经过积水处时,车轮碾出暗红色的涟漪。
谢渊躲在暗处,看着贡车远去,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未燃尽的账册残片。微弱的月光下,残片上 "楚王结盟 " 等字样依稀可辨,边缘还沾着半枚模糊的火漆印。他将残片小心翼翼收好,抬头望向秦王府方向,那里的灯火依旧明亮,却比白日多了几分戒备。
夜风裹着槐花掠过宫墙,谢渊握紧腰间银签,心中明白:楚王用蜀锦和丹砂设下的局,牵扯的远不止三位王爷。那些被火漆封印的秘密,那些藏在钱庄流水里的阴谋,终有一日会在银签之下无所遁形。而他,早已做好了迎接更大风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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