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世界里，有两个平平无奇的词很难说出口。
一个是“谢谢你”，另一个是“对不起”。
他们常常用其他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感激，哪怕说“Thank-you”“Sorry”，也不愿说出那两个词。
他们有的羞涩于表于，有的觉得难为情，也有的觉得掉面子等等，总归有许多理由。
林瑜小时候把这两个词挂在嘴边，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挂在嘴边的两个词逐渐减少，她也习惯了用别的词来代替。
她不知自己在矫情什么，你明明想说的那两个字，到嘴边又变成别的词。
她想要转身离开，双脚仿佛生了根，移不出半步。
她看到，人群中央的少女一如当年，回眸惊鸿一瞥，彻底乱了她的心。
她听到久违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世界再度恢复安静，周围的人群似乎也变得模糊，唯有那位黑衣少女清晰可见。
她们隔着人海相望，有人依旧风华正茂，有人年纪轻轻两鬓斑白。
林瑜缓缓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她无声说：“好久不见。”
裴芷惊叹于她的变化，平静的眸子浮现波澜，她弯腰抱起小女孩，拨开人群朝她走去。
众人纷纷给她让路，当年谁人不知她和林瑜关系好？
她在林瑜面前站立，半晌，吐出四个字：“别来无恙。”
九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与故人相逢的经历很多，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狼狈的故人。
她以为林瑜会有锦绣前程，没想到重逢的模样告诉她，林瑜过得非常非常不好。
她瘦了好多，乌黑亮丽的头发夹杂了许多白发，往日光洁白皙的皮肤有些暗淡，齐耳的短发过肩，眼角爬上的皱纹。
她好像笑着，又好像在哭。
隐藏于快乐中的痛苦，又有谁愿意在意？
裴芷握紧拳头，沉声问：“林瑜，你告诉我，是你自愿回来的吗？”只要你说你不是自愿，我就像以前一样带你离开，我要你彻底远离桃花村，远离这个让你痛苦的地方。
你告诉我，你把你的位置告诉过你的母亲，你说她永远不会害你，那你为什么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你说过你讨厌桃花村，讨厌里面的规矩，讨厌里面迂腐的人。
你为什么还是回到了桃花村？
你自己愿意回来的吗？谁逼迫了你，又是谁强迫你嫁了人？
你想过逃离吗？是否有被人抓回来？
林瑜读懂她话中的隐喻，淡笑着摇头：“自愿，他们擅自把我带回来是犯法的，你别担心。”
裴芷上下打量她：“林瑜，你认为你的话有可信度吗？”
林瑜笑容依旧：“当年得知你的死讯，我很难过，头发一夜之间就白了，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你也知道，我特别的依赖你，你走后，我非常非常的难过……你看，我起码证明了一件事，原来真的可以一夜白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笑容明媚。
好笑吗？
为什么能笑得那么开心？
裴芷读懂她眼中的悲伤，那种藏在喜悦之下的悲伤。
她眉头皱的更深，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脸，动作算不上轻：“不许笑，这没什么值得好笑的。”自打有记忆以来，她头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感觉。
良久，她渐渐摸索出那股特殊的情绪，叫做“心疼”。
她心疼林瑜的遭遇，心疼她把过去的痛苦当做玩笑，心疼她明明最喜欢自由，却被留在桃花村。
七月二十三号，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裴芷体会到了心疼。
她松开手，指腹擦拭她的泪：“一点也不好看，你又不是卖笑的，干嘛要笑？”
难看死了。
裴芷想着，擦拭泪水的手稍加用力，留下红色的印子。
哼，长点记性。
“其实我挺……”
“闭嘴，我不想听。”
裴芷打断她的解释，旁人的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明白回到桃花村后林瑜经历了什么。
这些人一定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端着长辈的架子说她罔顾人伦，不配为人子孙等。
他们的思想太过迂腐，不是能够轻易改变的。
也许他们的本性不坏，但脱口而出的话极为伤人，倘若林瑜内心不够强大，她早就香消玉殁，根本等不到裴芷的回来。
裴芷目光扫过众人，撇去喜悦，唯留下冰冷：“诸位，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
谁能解释的清楚呢？
众人面面相觑，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他们推出林瑜的母亲，根本不顾她的反抗挣扎。
他们自顾自为自己辩解，声音嘈杂，几乎扑面而来。
“把小鱼带回来是她妈妈的主意，我们本来也不想管她的，她妈妈非要把她找回来，我们也没办法，毕竟村里最忌讳的就是儿女不孝。”
“小鱼回来可跟我们没有关系，她自己非要回来，甚至跪下来求小张，还愿意接受村里的刑罚。她毕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村里的长老心一软，便允许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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