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没说话,只是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深红色的液体滑入喉咙,如同饮下了对手最后的血腥余沥。
“东南亚这边基本稳住了。港务、种植园几个巨头很上道,协议落地快得惊人。”徐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走了过来,自然地接过迈尔斯递来的平板,扫了一眼承影暴跌的股价曲线,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承影那位‘大股东’估计快坐不住了。”他指的是当初在医院意图强行带走徐望舒的那个幕后指挥。徐云的目光转向沈青竹,带着征询。
沈青竹轻轻点头。“‘堡垒’的验收演示放在下周。东南亚那几位将军的代表会出席。”声音很轻,却有着定鼎局势的份量。
一切尽在掌控。曾经的刀锋陷阱,如今成了他们收割战利品的棋盘。无形的荆棘藤蔓被强力斩断,碾成铺就王座的肥料。
巨大的开放式书房,暖黄的落地灯光驱散了夜晚的清冷。
落地窗前,徐望舒坐在一张宽大舒适的躺椅里,双腿蜷缩,包裹在柔软的羊毛毯中。手中拿着一份厚重的《基础神经结构拓扑论》,纸张翻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看起来专注平静,如同任何沉浸在学术中的年轻人。只有微微发白的指节,透露出精神深层重塑尚未完全平息的潜流。
徐云轻轻推门进来,臂弯里搭着一条更厚的毯子。他没说话,只是走到女儿身边,动作极轻地将毯子盖在女儿膝盖上。目光落在她低头阅读的侧颜上,额头那条浅疤被灯光柔化了几分,眼神专注清澈如同蓄着星光的深泉。
“爸。”徐望舒抬起头,对父亲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松弛和暖意。
“看得懂吗?”徐云指了指她手中的大部头,声音低沉温和。
“艰涩,但……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徐望舒的手指轻轻划过一段关于“结构应力传递路径模拟”的复杂描述,“以前像是隔着一层厚玻璃,现在……”她微微歪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像是玻璃融化了,手指能触摸到里面那些冰冷的‘筋脉’模型。”曾经如同天书般的抽象符号,在她如今重新锚定的神经感知世界里,变得可以触摸、感知其中的逻辑力量。这种转变是冰冷的蜕变带来的天赋,沉重而锐利。
徐云眼中闪过浓重的心疼,但更多的是骄傲。他伸手,极其轻柔地揉了揉女儿的头顶,如同她还是那个害怕打雷要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累就休息。不差这一晚上。”
徐望舒把毯子往身上裹了裹,像个小动物般缩了缩,目光又投向窗外。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城市中心区徐氏集团总部大楼上那永不熄灭的巨大LOGO。那里,顶层办公室的灯光依然亮着。
“妈还在忙?”
“总要人守着最后一道门。”徐云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语气平静。那是沈青竹的责任,是归港后依旧不能卸下的船长职责。
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沈青竹端着两杯热牛奶走了进来。她已换下晚宴的华服,穿着舒适的羊绒家居服,脸上精致的妆容卸去,眉宇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而锐利。
“给你们。”她将牛奶轻轻放在两人面前的小几上。目光扫过徐云盖在女儿膝盖上的毯子,落在徐望舒手中厚厚的书籍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邃复杂。
徐云端起一杯牛奶递给女儿,自己也拿起一杯。暖意透过杯壁熨帖着手心。
温热的牛奶香醇而轻柔地滑过喉咙。三口之家,在这安静的暖黄灯光下,围坐在落地窗前。窗外是霓虹灯织就的、曾经如同战场的城市天际线,而窗内,是数月来第一次真正松弛下来的气息在静静流淌。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劫后余生带来的不仅仅是疲惫和战利品,更是这片刻安宁本身的重量与温度。暖流驱散了身体深处的最后一丝寒意。
暖黄色的灯光仿佛也落入了沈青竹素日冰冷的眼底深处,让那锐利如冰棱的边角微微融化了一分。她向后轻轻靠进沙发里,目光掠过丈夫舒展的眉宇和女儿沉浸在书页中宁静的侧脸。窗外,徐氏的巨大LOGO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沉默而威严地昭示着这片暂时归于他们掌控的海域。
徐望舒的指尖轻轻拂过书页,目光却透过纸张,仿佛落在了自己手背上那几乎不可见的印记上。
沉没的冰山在远方无声瓦解。冰冷的烙印蛰伏在深处。
但此刻的灯光很暖。
牛奶的温度,正一点一滴地,渗进那冰冷烙印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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