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谢必安坐在一张同样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手腕上铐着的金属环硌着骨节,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将他身上干涸的血污、焦黑的伤口和破烂的衣服照得无所遁形,像一具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残骸。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个中年,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隼,记录本摊在桌上;另一个年轻些,紧抿着嘴唇,带着初出茅庐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紧绷。
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
“谢必安?” 国字脸警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像重锤敲在耳膜上,“身份证号?户籍地址?” 他手指点了点桌上那张边缘磨损的廉价塑封照片——正是谢必安钱包里那张,秋千,阳光,笑容,此刻却成了最残酷的讽刺。
谢必安纯白的漩涡眼眸低垂,视线落在自己沾满污泥和血痂的右手上。那枚一元硬币已经被当作“无关物品”收走,但掌心被边缘硌出的凹痕还在,带着一种冰冷的烙印感。他沉默。喉咙像被砂纸堵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的钝痛。说什么?说他们来自死寂深渊?说糖糖的眼睛能看穿虚空?现实的逻辑链条冰冷坚固,任何超乎常理的言语只会让他更快被贴上“疯子”或“极度危险”的标签,彻底失去见到糖糖的可能。
“哑巴了?” 年轻警察忍不住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巷口平价超市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是你先动手,差点把人掐死!对方三个小年轻,顶多算寻衅滋事,你呢?故意杀人未遂!知道这什么性质吗?”
超市监控……谢必安脑海中闪过黄毛混混碾碎草莓时那张狞笑的脸,还有糖糖那只空洞右眼中瞬间闪过的、对“甜”的渴望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悲伤。一股冰冷的戾气不受控制地从心底窜起,又被强行压下。他依旧沉默,像一块顽固的礁石。
国字脸警官眼神更深了。他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上面笑容灿烂的糖糖,又抬眼盯着谢必安那只在强光下显得异常诡谲的纯白眼眸,缓缓开口:“那个小女孩,糖糖,是你女儿?她……左眼怎么回事?天生的?还是……” 他的声音里带着职业性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糖糖眼睑下那道冰蓝裂痕,在警局灯光下显得尤为诡异。
“伤。” 谢必安终于挤出一个沙哑到极点的字,像砂砾摩擦。他不能让他们把糖糖当成怪物送去研究!他必须保护她!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仅存的理智。
“伤?” 年轻警察显然不信,身体微微前倾,“什么伤能留下那种……痕迹?而且,她当时的状态非常不对,体温低得吓人,反应迟钝,我们女警想给她披件衣服,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开了。还有你老婆呢?林小满?邻居反映她很久没出门了,像病得很重?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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