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深处的夜,沉得像一潭凝固的、冰冷的墨,吸走了所有声音和光。运输机引擎的轰鸣被无边的寂静吞没后,只剩下索降绳索摩擦湿冷树冠的“沙沙”声,以及众人粗重压抑、喷着白气的喘息。寒意不再是沙漠里刮骨的干燥,而是带着山林深处特有的、能钻进骨头缝的湿冷,混合着腐烂落叶、苔藓和陈年朽木的阴郁气息,无孔不入地往毛孔里钻。
沈观澜双脚陷进厚厚腐殖泥沼时,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舌尖缝合处的刺痛,每一次吞咽都像钝刀子割过喉管,提醒着精神被榨干后的虚浮。额角那道旧疤,在湿冷的空气里隐隐发胀。他裹紧单薄的作战服,毯子早丢在机舱,只能靠着吴老渡入体内、那丝温和却后继乏力的内息,勉强驱散透骨的寒意。黄金瞳黯淡无光,视野边缘像是蒙了层脏污的毛玻璃。唯有识海深处,铜镜“源石”那点微弱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死死维系着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林晚秋无声地靠近,温热的手指轻轻搭在他冰凉的手腕内侧,指腹下传来稳定却略显急促的脉搏跳动。她没说话,只将一管粘稠的能量胶塞进他另一只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心。李冰端着枪,猫着腰,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前方被浓雾封锁的山谷入口,枪身冰冷的金属在幽暗中泛着死寂的光。龙战魁梧的身影立在最前,像一块沉默的礁石,通讯器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下颌绷紧的线条。楚韵蹲在湿冷的泥地上,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打在她专注的脸上,手指快速滑动,试图解析柳先生那简陋得如同鬼画符的地图。小灵通则抱着膝盖缩在一棵巨大的榕树气根后面,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像只受惊的鹌鹑。
劫后余生的那点松弛,被这深山老林的死寂和无处不在的阴冷彻底碾碎,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喘不过气。
突然!
沈观澜猛地挺直了几乎佝偻下去的脊背!黯淡的黄金瞳瞬间收缩如针尖!不是因为听到异响,也不是看到威胁——是嗅觉!那几乎被疲惫和寒冷麻痹的嗅觉神经,像是被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异香,穿透了腐殖质的土腥、夜露的湿凉、树木的木质清苦,如同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初闻是深山古刹石阶上苔藓的湿冷陈旧,细辨之下,又夹杂着某种劣质陈旧檀木焚烧后残留的、带着焦糊味的灰烬气息,而在这层层掩盖的最深处,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腥甜腻顽固地渗透出来!这气味微弱到极致,却带着一种跗骨之蛆般的粘稠感,精准地刺入沈观澜高度敏感的嗅觉中枢!(嗅觉·追源溯迹)
“有东西!”沈观澜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瞬间撕裂了死寂。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他猛地侧身,将林晚秋护在身后,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头顶那片被巨大树冠遮蔽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几乎在他出声示警的同时!
机舱顶部靠近通风口的一块复合装甲板,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咔哒”声!一道灰影,如同没有骨头的蛇,又似一缕从墓穴中飘出的青烟,贴着冰冷的金属舱顶阴影,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动作轻盈诡异,落地时竟连一片枯叶都未曾惊动!
“警戒!”龙战的低吼如同炸雷,枪口在声音响起前已如毒蛇昂首,红外瞄准光点瞬间钉在那道灰影的胸口!李冰的枪口紧随其后,吴老一步踏前,枯瘦的手掌间隐有风雷之声滚动,沈清竹迅速将小灵通拖到更粗的树根后,楚韵合上平板,指尖已扣住一枚特制的强光震撼弹。
灰影落地,身形显露。一身洗得发白、多处破损的旧式灰色长衫,裹着瘦削如竹的身躯。面容清癯,带着几分旧时读书人的儒雅,但此刻那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郁、疲惫,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焦灼。正是曾在江州以棋局试探、又在鉴武会上代表玄阴宗出战的——柳先生!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长衫下摆沾染着大片深褐近黑、尚未干透的粘稠血迹,左肩处一道皮肉翻卷的伤口触目惊心,深可见骨!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如同活物般缭绕侵蚀,散发出与沈观澜嗅到的异香同源的、更浓烈的阴冷与血腥!他的出现方式太过鬼魅,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和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独特阴冷异香,瞬间让空气凝固如铅。
“柳先生?”吴老眉头拧成川字,浑浊的老眼中精光暴涨,体内醇厚的内力如江河奔涌,蓄势待发,“玄阴宗长老,夤夜至此,意欲何为?”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块巨石压在人心头。
柳先生对指向他的致命枪口视若无睹,目光越过众人,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钉在沈观澜脸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头的伤口,带来一阵痛苦的痉挛。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透着刻骨的绝望和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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