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讨论环节,莫里斯作为主持人,巧妙地引导着话题。姆瓦纳医生首先发言:"郑教授的观点很有道理,但在非洲,我们根本买不到茯苓、芡实这些药材。难道当地人就没有权利享受药膳的益处吗?"
"可以用功效相似的本地药材替代,"郑淮安坚持道,"但不能改变基本配伍理论。"
"什么是'基本配伍理论'?"安娜博士突然问,"程先生书中提到的'五行相生相克'算不算?如果是这样,北欧的浆果和根茎类植物完全可以用这套理论重新组合,而不必拘泥于中国的具体药材。"
讨论越来越热烈,各方观点激烈碰撞。我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观察着这场辩论。有趣的是,郑淮安虽然固执,但他的反驳并非全无道理;而外国同行们的创新尝试,也确实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程先生,"莫里斯终于把话题抛给了我,"作为药膳非遗传承人,您如何看待这场'守正与创新'的辩论?"
全场安静下来。我摩挲着桌上的铜药铲,缓缓开口:"我想讲一个小故事。"
"三十年前,我刚开始学习药膳时,曾问师父:'为什么四神汤一定要用这四味药?'师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我去看了青城山的四口古井。"
"第一口井水甘甜,第二口微苦,第三口带咸,第四口有硫磺味。师父让我各取一瓢,混合在一起——结果,这混合水竟变得异常平和,没有任何一味特别突出。"
"『这就是配伍的奥秘』,师父说,『不是随便四种药材都能叫四神汤,但也不是只有这四种组合才能调理脾胃』。"
我看向郑淮安:"郑兄说得对,古人的配伍经验极其宝贵,不能随意更改。"又看向外国同行们:"但他们也说得对,不同地区的食材,只要理解其性味归经,完全可以创造新的'四神汤'。"
"所以我认为,"我总结道,"守正不是守旧,创新不是背叛。关键在于是否真正理解了药膳的精髓——调和。"
郑淮安皱起眉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讨论在热烈的氛围中继续,虽然没有达成完全一致,但各方至少理解了彼此的立场。
会后晚宴上,我正与几位外国学者交流,郑淮安突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程远,"他开门见山,"你那口古井的故事,是编的吧?《青城山志》里可没这种记载。"
我笑了:"郑兄果然博学。没错,故事是编的,但道理是真的。"
出乎意料的是,郑淮安也笑了:"狡猾的老东西。不过..."他压低声音,"你今天的演讲,确实有点东西。"
我惊讶地看着他。二十年的论战对手,居然给了我一句肯定?
"别这么看着我,"郑淮安抿了口酒,"我反对的是乱改古方,不是反对发展。其实..."他犹豫了一下,"我最近也在研究如何用常见食材替代名贵药材,让老百姓吃得起药膳。"
这下我彻底震惊了:"郑兄,你..."
"我什么我?"郑淮安瞪眼,"就许你程远济世为怀,不许我郑淮安为民着想?"
我们相视一笑,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似乎消融了不少。
"说真的,"郑淮安突然正色道,"你那套'本土化'理论,用在国外可以,但在国内,我建议还是谨慎些。老百姓认的就是那些经典方子。"
我点点头:"有道理。其实我最近在研究一个课题——如何用现代科学方法验证古方的科学性。如果能让传统药膳穿上'循证医学'的外衣,或许更容易被现代人接受。"
郑淮安眼睛一亮:"巧了,我也在做类似工作!我们中医药大学刚成立了一个'传统药膳现代研究中心'..."
程明不知何时来到了我们身边:"郑老师,我爸,你们聊得这么投机,不如合作一个项目?"
我和郑淮安同时一愣,随即都笑了。
"可以考虑,"郑淮安捋着胡须,"不过我得先考考你父亲,看他是不是真懂药膳。"
"随时恭候。"我举起酒杯。
"明天如何?"郑淮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莫里斯安排我们去巴黎最大的中药市场参观,正好实地切磋。"
"一言为定。"
我们碰杯,多年的对手在这一刻似乎成了惺惺相惜的同道。程明在一旁偷笑,被我发现后做了个鬼脸。
晚宴结束后,我站在酒店窗前,望着巴黎的夜景。埃菲尔铁塔的灯光依旧耀眼,但此刻我的心中却满是青城山的云雾。
"师父,"我轻声自语,"您看到了吗?药膳的路,比我们想象的更宽广..."
明天,我将与老对手郑淮安一起探访异国的中药市场。不知那里会有什么样的奇珍异草,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但无论如何,我知道,药膳之道,正在以我们当年无法想象的方式,走向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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