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药膳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三声清脆的响动。陈师傅放下手中的药碾,抬头望向窗外——一只麻雀正歪着头,用喙轻啄檐下的风铃。
"鸟雀知天时,"他轻声道,"今日必有客至。"
果然,未到辰时,一位穿着靛蓝布衣的老妇人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只青花瓷碗,碗底沉着几片暗红色的干花。
"陈师傅,您给看看,"她将碗递过来,"这藏红花,我存了十年,昨儿泡水,味道却淡了。"
陈师傅接过碗,指尖轻捻花瓣,又凑近嗅了嗅,眉头微皱:"不是藏红花。"
老妇人一愣:"怎么会?当年可是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说是最上等的番红花。"
陈师傅摇头,从药柜深处取出一只紫檀小盒,掀开盖子,里面躺着几根色泽鲜红的花蕊,在晨光下泛着金丝般的光泽。
"真正的藏红花,泡水后汤色金黄,香气浓郁,且花蕊顶端有三叉分瓣,"他拈起一根,放入清水,"您这碗里的,是红花,也叫草红花,虽也能活血,但药性差了许多。"
老妇人怔怔看着碗中渐渐晕开的橙红色,叹了口气:"原来被骗了十年。"
陈师傅却笑了:"倒也不算浪费。红花虽不如藏红花名贵,但胜在温和,适合您这样的年纪。"说着,他取出一小包干桂花,撒入碗中,"加点桂花,补补香气,煮粥时放几片,养心又安神。"
老妇人捧着碗离开时,陈师傅忽然叫住她:"等等。"他从柜台下摸出一只小陶罐,揭开蜡封,里面是琥珀色的蜂蜜,隐约可见细碎的花瓣沉浮其中。
"这是去年收的荔枝蜜,配红花正好,"他舀了一勺,轻轻搅入碗中,"甜味能引药入脾,红花得蜜助,药性更稳。"
老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我好奇地问:"陈师傅,您怎么知道她需要荔枝蜜?"
他指了指老妇人的背影:"她走路时左脚稍拖,是气血不足;指甲泛白,是心血虚。红花活血,但性燥,荔枝蜜甘润,正好调和。"
我暗暗记下,又问:"那藏红花和红花,除了颜色,还有什么区别?"
陈师傅从药柜里取出两味药,平铺在桑皮纸上:"藏红花一朵花只取三根花蕊,二十万朵才得一斤,所以金贵;红花则是整朵花晒干,产量大,价廉。"他顿了顿,"但药性不在贵贱,而在对症。藏红花力猛,孕妇忌用;红花力缓,老少皆宜。"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子搀着位面色苍白的姑娘进来,姑娘捂着肚子,额上沁出冷汗。
"陈师傅,我妹妹腹痛,喝了姜汤也不见好。"男子语气焦急。
陈师傅让姑娘坐下,三指搭上她的腕脉,片刻后问:"可是经期?"
姑娘点头,声音细若蚊蝇:"这次特别疼……"
陈师傅转身从药柜取出一包药材,又往小砂锅里注入清水,放入几片生姜、红枣,最后撒入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
"这是红花,配上姜枣,温经止痛,"他将砂锅置于炭炉上,"再加点当归,补血行气。"
水沸后,药香弥漫,带着微微的辛辣。姑娘喝下一碗,不多时,脸色渐渐回暖,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男子松了口气,掏出钱包:"多少钱?"
陈师傅摆摆手:"红花不值钱,当归是我自己炮制的,收个炭火钱就行。"
待兄妹俩离开,我忍不住问:"您怎么不多收点?那当归可是上等货。"
陈师傅笑了笑:"药是救人的,不是发财的。况且——"他指了指门外,"那男孩进来时,鞋底沾着工地上的泥,指甲缝里有油漆,想必是刚下夜班就带妹妹来看病。这样的钱,赚了心里不安。"
我一时无言。
午后,陈师傅让我整理一批新到的药材。其中有一包茯苓,块大如拳,表面布满龟裂纹,断面却细腻如脂。
"这是云南的野茯苓,少说长了三十年,"他敲了敲块茎,声音沉闷如击木,"茯苓本是无根之物,靠吸松柏精华而生,所以能利水渗湿。"
我好奇:"那人工种植的茯苓呢?"
"药性差远了,"他摇头,"就像温室里的花,长得快,但经不起风雨。野茯苓长在深山,昼夜温差大,雨水冲刷,虫蚁啃咬,反而逼出它的药性。"
说着,他取出一块茯苓,用铜刀削成薄片,阳光下,片片透明如玉。
"茯苓要'九蒸九晒',蒸去燥性,晒出甘味,"他将薄片铺在竹筛上,"但现在的药商图快,一次蒸透就完事,药效自然大打折扣。"
傍晚,药膳坊来了位熟客——卖豆腐的老张。他常年挑担走街串巷,膝盖落下了毛病,每逢阴雨天就酸痛难忍。
陈师傅从柜台下取出一只陶罐,掀开盖子,里面是黑褐色的药膏,散发着浓郁的艾草香。
"去年端午收的艾叶,配上川乌、红花,熬成的膏药,"他用竹片挑了一块,敷在老张的膝盖上,"艾草得午时阳气最盛时采摘,药力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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