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上次说要看人先观气色,这'气色'具体怎么看?"我跪坐在青城山藏经阁的蒲团上,捧着笔记本的手心微微发汗。
陈师父放下紫砂壶,指腹在我眉心轻轻一按:"你今早没照镜子?自己印堂发暗都没发现。"
我连忙掏出手机当镜子照。师父却摇头:"电子屏看不了气色。去端盆山泉水来。"
铜盆里的水面映出我的倒影。师父折了截柏枝点水:"看,你眉间这片青影,像不像未散的晨雾?"水纹荡漾间,我确实看到额心泛着不自然的暗色。
"这是'滞气',主思虑过度。"师父从布袋里摸出块黄精,"你们这些做企业的,十个有九个这里都发青。"
"师父,都说鼻为财帛宫,可王健林和马云鼻子都不大啊?"我翻着财经杂志上的富豪照片。
师父嗤笑一声,烟斗敲在杂志上:"谁告诉你鼻子大就富?看这里——"烟斗点着马云的人中沟,"这叫'悬胆纹',主聚财如胆悬梁。"又指向王健林的耳垂:"'垂珠耳',钱财自来如珠落盘。"
我赶紧拍下这些细节。师父突然掰过我下巴:"你自个儿的鼻翼更有意思。左边比右边厚半分,知道主什么吗?"
见我摇头,师父在砚台里蘸了墨,在我鼻翼两侧各画一道:"左主正财,右主偏财。你左边肉厚,说明是劳碌命,炒股肯定赔钱。"
想起去年亏掉的二十万基金,我哑口无言。
"伸手。"师父抓过我的左手,指甲在生命线中段刮了刮,"三十五岁这场病,医生查不出毛病吧?"
我心头一震。那年我确实莫名低烧三个月,协和医院查遍所有指标都正常。
"你这条'天医纹'啊..."师父用朱砂笔描着我掌心的细线,"从手腕斜插生命线,注定要当郎中。"他突然用力一按我虎口,"现在是不是觉得有股热气往肘窝窜?"
我惊讶地点头。师父得意地捋须:"这就是相术的'按验法'。纹路是死的,气是活的。"
窗外雨打芭蕉,我盯着掌心发愣。那些曾以为是迷信的纹路,此刻竟随着脉搏微微跳动。
清晨陪师父下山买菜,他忽然拽住我:"看前面穿红裙子的姑娘。"
那姑娘身材窈窕,走路时裙摆如波浪起伏。师父压低声音:"她左脚落地点比右脚偏半寸,这叫'踏煞步',主婚姻多舛。"
我正将信将疑,姑娘在菜摊前掏出钱包,夹层照片里赫然是离婚证。师父冲我挤眼:"再看她挑菜——专掐黄瓜头,这种人心气高,过日子最较真。"
回山时遇到个蹦跳的小学生,师父又指点:"这孩子蹦时总先抬右脚,'雀跃步'主聪明但体弱。"第二天就听说那孩子体育课晕倒了。
"相术不是算命。"师父舀着山泉洗手,"是教你看懂天地写在人身上的字。"
斋堂用饭时,师父突然夺过我的筷子:"别吃那块豆腐!"
"怎么了?"我筷子悬在半空。
"看你拿筷子的手势。"师父掰开我手指,"拇指压食指第二关节,这是胃寒的'病相'。豆腐性凉,吃了准难受。"
我这才想起体检报告上的"慢性浅表性胃炎"。师父又指着我对面吃饭的小道士:"瞧清风夹花生米的手势,拇指抵筷尾,这是肝火旺的拿法。"
后来清风果然因熬夜背书眼睛充血。师父教他用决明子泡茶时对我说:"相术最高境界,是看人怎么拿筷子就知道开什么方子。"
"师父,我昨晚梦见自己在悬崖边走路,这有什么说法吗?"晨课时我揉着太阳穴问。
师父正在捣药,石臼顿了顿:"悬崖在左边右边?"
"右边。"
"右脚先软还是先滑?"
"好像...是脚跟发软。"
师父突然抓起我右脚,拇指重重按在涌泉穴:"你肾经有湿气。"说着从药柜抓了把薏仁,"今晚煮粥喝。"
三天后体检报告出来,我的尿蛋白果然有异常。师父看着报告单直乐:"西医查的是果,我们相术看的是因。"
"师父,您怎么看出张局长要升官的?"我翻着上周的市政新闻。
师父正在补道袍,针线在领口穿梭:"他上次来穿的中山装,第三颗扣子系错了眼。"
见我困惑,师父扯过件旧衣演示:"人要走运时,会不自觉地往'上'系扣子;要走背运就往'下'系。"他眯眼回忆,"张局长那天连领带夹都别得比平时高半寸。"
我想起公司王总最近总把西装袖扣系得很紧,师父点头:"那是'拘谨相',说明他正在谈个没把握的大项目。"
果然,下午就收到王总群发的签约喜讯。
临别那晚,师父在灯下为我最后相面。柏油灯芯爆出个双蕊灯花,照得他皱纹里的阴影深浅不一。
"记住,相术不是铁口直断。"师父的烟斗在灯焰上顿了顿,"就像这灯花,说吉是'双喜临门',说凶是'泪分两行',全看你怎么解。"
他忽然掐灭烟斗:"你右耳垂新长的小痣看见没?这叫'传道痣',看来我这点本事..."灯火噼啪一响,师父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终究要落在你身上。"
下山时晨露未曦,我摸着自己耳垂的凸起。手机里躺着师父刚发的语音:"相术千般,不如人心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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