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风沙击打牛皮毡帐,发出细碎而暴戾的声响。烛火在青铜灯台上忽明忽暗,将耶律洪基面上的纹路投在毡帐内壁,像极了一幅被揉皱的羊皮地图。
案上鎏金酒盏“砰”地炸开,琥珀色的葡萄酒混着碎瓷片飞溅,在貂皮毡子上洇出暗红的渍。
耶律洪基的拇指还按在酒盏底座,指腹被残瓷划破,血珠正顺着掌纹往袖口渗,他却似浑然不觉,瞳孔里烧着两簇冷焰,定定望着阶下满身征尘的斥候。
“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像冻住的弓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裂的脆响。
斥候的甲胄还挂着漠北的霜,此刻却觉得后颈发麻,仿佛被狼盯上的羔羊。
他膝头一沉,重重磕在青金石砖上:“萧……南院大王被宋人劫走,现正在逃往雁门关的途中…”
“住口!好个南院大王。”
跪在地上的斥候喉结滚动,冷汗浸透的后背结着冰碴。大帐里十二盏铜灯同时爆了个灯花,左右十六名金甲武士的刀柄都在鞘中轻颤。
耶律洪基突然挥袖,案上羊皮舆图“哗啦啦”翻卷,墨笔圈注的雁门关坐标正对着帐门方向,
“宋人敢从朕的铁骑眼下抢人,当我大辽的弯刀是马市上的铜片?”
他猛然起身,狐裘披风扫落案上烛台。火光映得他颧骨处的狼首刺青忽明忽暗,指尖已深深掐入掌心:“传令铁林先锋军,分三路追击。敢教萧峰踏入宋境半步,领军将领的人头就挂在先锋旗上。”
话音未落,帐中十二名银甲亲卫已按剑退下,皮靴碾过碎瓷的声响格外刺耳。
南院亲兵统领阿鲁骨的头颅此刻正在三十里外的雪地里打转,眼眶里插着半截断箭。那个曾与他歃血为盟的结义兄弟,终究还是选了南朝的花花世界。
耶律洪基忽然盯着舆图上蜿蜒的黄河水纹发笑,笑声里混着磨牙的碎响。他伸手扯下帐中悬挂的玄铁弓,弓弦崩断声惊起帐外寒鸦。“中原那些酸儒总说‘仁者无敌’,”他指尖摩挲着弓臂上的契丹文铭文,忽然抬头望向南方,眼角的皱纹里爬满血丝,
“这次朕就让他们瞧瞧,铁骑踏过之处,连‘仁’字都会被马蹄碾成齑粉。”
案上牛油烛突然窜起三尺高的青焰,映得他半张脸如同修罗。跪在最前排的万夫长听见自己膝盖下的冰层裂开细纹。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他忽然将断弓掷向墙角,转身时狐裘带起的风扑灭了最后几星烛火。
黑暗中,他喉间溢出的低笑比夜色更冷:
“备马。三日后,朕要在幽州城头,看着宋军的旗帜像秋叶般凋零。”
"大王!"
老丞相膝行上前,花白胡须扫过满地金屑,"此刻出征恐寒了将士们......"
寒光闪过。
半截银须飘飘荡荡落在炭盆里,焦臭味弥漫开来。耶律洪基握着滴血的匕首,刀尖挑起老人下巴:"你看这烛芯。"
众人这才发现,案头红烛不知何时已燃到尽头。最后一滴蜡泪坠落的瞬间,辽王突然反手割断烛芯。
"传令三军。"
他甩开匕首,任它钉入描金柱三寸深,
“大军明日日出时分开拔,日落时本王要看见雁门关的烽烟。”
毡帐外,月光照着他踏碎的酒盏残片,每一片都映着北方草原的狼嚎。远处铁林军校场传来甲胄撞击声,像极了某种巨兽苏醒时的骨节响动。
暮色像块浸了血的牛皮,正慢慢裹住雁门关的箭楼。关门上的铁环生着绿锈,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响,惊起墙头几只灰扑扑的老鸹。
萧峰的马缰在掌心勒出深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望着箭楼上森然林立的刀枪,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阿紫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兽皮护腕传来,却暖不了他眉间凝着的霜。
“萧大侠。”守关将领的铁甲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抱拳的手稳如磐石,腕间护腕上的“雁门”二字已被磨得发亮,
“非是末将不念旧情…”他忽然抬头,目光扫过萧峰身后骑马的数人,瞳孔在面甲阴影里缩成两点,
“昨夜探马回报,辽军先锋已过白登山,此刻关门若开一条缝,怕是连风都要带着血灌进来。”
山风卷着沙砾打在关门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萧峰的目光从将领腰间的雁门令符移到他紧抿的嘴角,忽然笑了,那笑比哭还冷,唇角扯动时,鬓角被血痂黏住的发丝微微颤动。他抬手按了按腰间横刀的刀柄,指腹擦过刀柄上自己咬出来的齿痕,忽然转身。
阿紫看见他转身时,披风下摆扫过马镫,露出靴底磨穿的破洞。她张了张嘴,却听见萧峰沉声道:“走。”声音像块在冰河底泡了十年的铁,连尾音都结着冰。
一行人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敲出空寂的响。将到转角处,萧峰忽然勒住马。关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拢,铁闩落下的巨响惊飞了墙头老鸹。
他望着关外乱石堆里参差的断刀,此刻正突突地跳,像有把小锤子在敲打着什么被埋了十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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