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宫牢内,
烛火在青铜盏里摇晃。
段誉的手指突然触到腰间冷硬的铁器,那是钟灵绣鞋暗袋里的银镯。月光从牢窗斜斜劈进来,把他的影子钉在青石墙上,像幅被风撕裂的水墨画。
月光从石窟顶端的裂缝刺进来,像七把淬毒的匕首。那冰凉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他忽然想起《洛神赋》里的句子——"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乾为天,坤为地..."段誉正以诡异步法穿梭六十四卦方位,足尖点过之处,青砖上的苔藓纷纷枯死。
第一声更响穿透石壁时,段誉踏上了震位,月光正照在"归妹"卦象上。
月光被蛙鸣切成碎片。
段誉在第七次练习方位步法时,终于看清了是双眼睛,眼睛都盛着半轮血月,带着硫磺味的雾气缠绕住他的脚踝。
"朱蛤!"他哑着嗓子喊出声,舌尖尝到铁锈味。砂石突然沸腾,跃出只通体赤红的毒物,背纹天然结成八卦图形,喉部鼓动如擂战鼓。
剧痛从指尖窜上心脉。段誉低头看见右手食指发黑,方才被枯枝划破的伤口正渗出靛蓝色血珠。莽牯朱蛤的叫声震落松针,每根针尖都凝着墨绿色毒液。
段誉嗅到空气中里混着异香,突然想起《南诏毒经》里的记载:"金纹现,万毒敛。"
他做了此生最荒唐的决定。
当朱蛤跃起的刹那,段誉用染血的食指划出洛书轨迹。毒物突然调转方向,撞进他大张的嘴里。喉头滚动着吞下至毒,眼底却泛起翡翠般的青芒。
剧痛从丹田炸开。段誉在痉挛中看见奇景——月光变成紫色,潭水倒流回山巅,自己每根血管都亮起金色纹路。
"百毒不侵..."段誉抹去嘴角血渍,发现掌心渗出琥珀色液体,"原来是以毒攻毒。"
朱蛤的叫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某种韵律。段誉在颠簸中闭目内视,发现任脉中盘踞着赤红气旋,所过之处剧毒皆化甘霖。
门外传来碎玉落地的声响。
"段公子?"声音比月光更冷三分。白衣妇人站在铁栅外,云鬓间缀着十二支银簪,簪头淬着幽蓝的光。她袖中滑出半截剑锋,剑尖正对着段誉咽喉七寸处。
段誉嗅到蛇腥味。
"夫人若要杀我,何必用剑?"他忽然笑起来,手指轻叩石壁,"无量山上的毒蛇,可比剑快得多。"
白衣妇人瞳孔骤缩。剑光忽如暴雨倾泻,却在距离皮肤半寸处凝住。段誉看见她袖口绣着朵枯萎的山茶花,花瓣边缘泛着暗红色。
"你怎知我养蛇?"
"夫人腰间锦囊绣着竹叶青纹样,鳞片走向却是五步蛇的肌理。"段誉指腹摩挲着青砖缝隙,"更妙的是这牢房青苔——东南角的苔藓呈紫褐色,正是蛇涎浸染所致。"
剑尖开始颤抖。白衣妇人突然收剑入鞘,腕上银铃叮当三响。暗处游出条碧色小蛇,蛇信吞吐间,牢门铁锁已化作黑水。
"跟我走。"她转身时带起一阵冷香,"你若说谎,我便把你喂给莽牯朱蛤。"
段誉跟着白衣妇人穿过长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蜿蜒的蛇。他数着廊柱上的剑痕,第三十七道痕迹最深,剑锋入石三寸七分——这是钟万仇的剑法。
突然有笛声破空而来。
白衣妇人猛然停步。段誉看见她后颈渗出细密汗珠,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笛声里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像是毒蛇在枯叶间游走的沙沙声。
"神农帮的催命符。"她指尖扣住剑柄,骨节发白,"司空玄的碧磷笛。"
段誉突然抓住她手腕。这个动作快得不像个书生,倒像是练过二十年擒拿手的高手。"夫人方才说,钟灵是你女儿?"
白衣妇人甩开他的手,袖中飞出三点寒星。暗器钉在廊柱上,竟是三片雕成山茶花状的金叶子。"你若再碰我,下次钉的就是你的眼睛。"
廊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上百条毒蛇在瓦片上爬行。段誉嗅到硫磺与雄黄混杂的气味,喉间泛起腥甜。他看见无数碧绿灯笼从墙头升起,每盏灯笼下都悬着个黑衣人,腰间皮囊鼓胀如蟾蜍肚腹。
白衣妇人突然笑了。笑声像是玉器摔碎在冰面上。"好个司空玄,连五毒大阵都搬出来了。"
段誉摸到袖中藏着的闪电貂。那小兽正在酣睡,肚皮随着呼吸起伏。他忽然想起钟灵说过的话:"要是遇到穿绿衣服的坏人,你就挠它耳朵。"
月光突然被黑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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