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
什么动静也没有。领导们再没有一个人提及这件事,只留下群众细细碎碎的茶余饭后添油加醋议论两声。
田司机没有被开除,庄颜也没有调整科室。
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眼里的光越来越黯淡,话越来越少,她在认清自己的真实力量后愈发沉默的可怕。
他在这些日子里在每个正常下班的傍晚或夜晚护送她回家,经常,在整条32分钟的路上,两个人并肩行走,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听说,你俩又复合了?医院的人看见你俩天天一起压马路。”张浩一个手掌里放着四处飞着皮的花生米,另一个手捏着往嘴里扔。“吃不吃?抓点~”
“不吃。爱说啥说啥。”
“到底真的假的啊,你咋想的。。。”盐焗花生的皮纷纷落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忍不住用手聚成一堆往下擦。
“那是我大学同学,在林州除了我不认识一个人,我不站出来还有谁能帮帮她。”
张浩若有所思:“嗯,是个爷们,要我说,你俩就真复合得了,省的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惹人猜测。”
李耀辉摇摇头,他懒得解释。
史哥说田师傅是管后勤张科长的亲戚,开除就别想了。就是那个人除了好色,手贱,还有点儿小人得志,告到院长那儿啥事没有,显得自己更厉害得意了,报不报复得不好说,之后的别扭是肯定的,剜你两眼啦,走过去吐一口闹出点儿膈应人的动静啦,不可避免。
“庄颜要是考了药剂师证或别的证,比如口腔什么的,能不能调科室?”李耀辉忍不住替她打听。
“调不了,咱们院没有这样的。”史哥眼皮都不抬,“急诊的,人家各自科室调过去驻派的,外科,内科,轮岗轮完了就返回自己科室了,她要回去,还是回检验,哪有搞检验的跑去搞口腔了,都不是一个系统。你们上大学的连这都不知道?”
不知道,农村孩子,连这个也不知道,很多事,只要你不张口问,两眼一抹黑,全靠自己想象。
李耀辉心一凉,替她感到两难。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入夏的缘故,这件事,格外让他憋闷,一个人耍了流氓,按他接受的教育,看过的新闻,至少要受到一定的惩罚,80年代有人因为耍流氓被判了死刑,小说里耍流氓的人或被路人当街胖揍或被大侠打断牙齿,然而现实却是耍流氓的人大摇大摆毫发无损,受害女孩的压力和威胁却依然存在。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如果一个人做了坏事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惩罚,他会不会更加变本加厉?
加班的时候,值夜班的时候,很难准时去大门口对她护送,这种时候,那种隐隐的担心见缝插针的萦绕心头:
六点四十,庄颜该下班了。
“我这会儿走不开,你下班自己要小心,走光明大道。”
经常性的,她并不每条都回复。
于是九点四十,他又发短信。
“你安全到家了没有。”
“到了,忙你的,我没事。”
清晨五点半,他站在出租屋简陋的卫生间对着镜子用一把最便宜用了很久的简易刮胡刀刮胡子,刀刃在下巴拉出一道血痕。疼痛让他彻底清醒——有些事就像化脓的伤口,不挤干净,永远好不了,一件事情不解决,吊放在心上,总是影响了其他更重要的事,他忽然下定了决心,想试试自己解决冲突的能力。
他给了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庄颜是自己的亲妹妹呢?作为一个哥哥,也这样坐视不管吗?”
他跟踪了姓田的两次,摸清了他的住处,那栋贴着掉色福字的筒子楼藏在巷子最深处,外墙爬满锈蚀的雨水管。
司机田的排班表很好摸。上一天班歇两天,休息日雷打不动要去巷口老刘烧烤摊。晚上七点出门,喝到老板收摊才晃回来。两次回来的路上都会在路灯下撒泡尿,滋在墙根的动静像前列腺肥大的老狗。
那天晚上的月亮被电线割成碎片。李耀辉站在司机田回家必经之路的其中一条漆黑的民巷,把身子往墙缝里又缩了缩。汗水顺着脊椎沟往下淌,他第三次掏出诺基亚看表——十点十七分,田师傅应该快从"老刘烧烤"出来了。
他摸了摸裤袋里的螺丝刀,脑海里重复着自己的背了好多遍的台词:“你以后离庄颜远点!这次是警告!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会收拾你!”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文明也最能言辞达意的话,符合他一个上过正经大学,现在是个堂堂正正的医生的身份,如果他很横,继续口出恶言,甚至动手动脚,那就来吧!这个联想让他胃部抽搐——他连架都没打过几次,现在却要像个流氓似的蹲在暗处伏击别人。
远处传来踉跄的脚步声和跑调的歌声。李耀辉浑身肌肉绷紧,螺丝刀在掌心转了个方向。田师傅哼着《纤夫的爱》从远处晃晃悠悠走过,啤酒肚把的确良衬衫撑得发亮,皮带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李耀辉心砰砰直跳,脚步像等着发令枪一样只等着那个时机冲出来正好冲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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