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月见一直等着他开口的人居然肯主动说话了,自己这才从短暂的懊恼中缓过神。
表情恢复得比他翻脸不认人还要来得快些,脸上特有的那点愉悦把控得挺到位,最后他收住了,一脸平静道了声:“哦。”
本来还想假装毫不在意地,说句自己去前面店家坐等着他什么的,却发现身边站得早已是位不认识的路人了。
那人被他挡住了去路已然不悦,又见这人还一脸困惑地盯着自己瞧,路人的脸都木了,道了句“毛病!”便狠狠地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去了。
翟月被骂了一句也不失意,他左右摇晃脑袋,眼神飘忽地在四周探寻,却就是找不见他熟悉的身影。
他嘴里焦急地唤着一声声“耀儿”,路过无数个模里模糊的人脸,才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小摊前,找到了他,他蹲着,瘦削的身子似乎要靠着摊车才不会倒。
翟月松了口气,也不靠过去,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
这耀儿,拼命地要老板给自己拿更多更好看的小玩意儿出来。估计他还在发愣的时候,耀儿就已经晃哒着俩长腿迈着步子走出几米开外了。
的确,对于现在满脑子纸桥的南宫耀而言,笑意迎人的摊主可比端着脸色给自己看的翟大公子更有魅力。
南宫耀忍不住嘟囔,还说好话呢,他能跟翟月说的最大的好话就是:他挑朋友的眼光拔尖。
总之,等翟月的视线不急不慢地追上的时候,他早已趴在摊子前,和老板聊得比开水还开了。
看摊的是一个小麦肤色的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她身穿宽松大摆褶皱长衫,头戴鸦青色麻布方巾,堪堪露出了一张素净的鹅蛋脸,颇有一种从古典画中走出的别致美。
南宫耀只一眼,便觉得视觉愉悦许多。
看来今天的生意貌似不错,老板嘴角始终挂着热忱人的笑容。
“姐姐你真好看,眼眸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好像有很多故事。”南宫耀蹲了下来,略微倾斜着背脊靠在摊上,视线一一洒过那些造型特异的小玩意儿,一时竟看花了眼,“还有没有一些别的更好看的了?”
摊主姐姐一见来了客人,而且还是个模样标致态度谦和的翩翩小公子,她拍了拍衣服从凳子上起来,眉间染笑地凑了过去。
“公子真会说话,”她将几只卖的比较好的小桥一一端到他跟前,莞尔一笑道:“公子来买喜桥的吧?看看,你喜欢哪一种呢?”
南宫耀点点头,聚神一看,自己面前大大小小摆着十多只,他只得一一看过去。
说是纸桥,其实就没有几只是用纸糊成的,多半是陶瓷技艺浇灌的艺品,个个流光溢彩的精美。不过他只对其中几个感兴趣。
第一个是底下绑着小棍儿的梁式结构桥,上面放了四个陶制的小人,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上面稍使了使力,推了推那最高的小人,硬邦邦的,只得出“坚固”二字。
留着以后翟月惹自己生气的时候砸他脑袋好了。
“……”他将硬邦邦的小桥扒拉到一边。
又将视线落在了它隔壁,是下桥身呈一个个小圆弧的拱形桥,他将一只手托在下面,捧到面前细细观摩。桥面泼着朱砂色颜料,像是刚落的般薄亮清晰,发着洁亮的活泼颜色。
可凸起的桥身几乎摆不上什么东西,尽管刻着些飞鸟花纹,仍叫他觉得其光秃,缺少节日意境。
适合不懂风情的翟月摆在案上,用以辟邪。
“……”还有个和拱形桥相反,是个自两端就沿中心下凹的倒桥。现实中就算有类似的,那也不会是石头制成的,最多像是铁索或是粗绳拉成的,就建在悬崖高壁之上的那种。
从绳索桥上过,底下是万丈深渊,多少会吓唬到人心理。
上面还有个瓷娃娃撑着伞的形象,只有一位站在凹处,好像坠崖了似的骇人。
还是拿远点吧。
他将前三只小桥一推再推,看来看去,终于有一件符合自己心意的落入视线。
只见那小桥面上摆着两个红彤彤的小人,细细看去,两个陶人的胳臂黏在一起,密不可分地一同从短矮的槛栏眺望出去。
桥身呈近淡淡的白陶土混湘妃色泥巴,刻着些樱草色及葱郁的花草。
最为别致的是,南宫耀还在它身上看到一群黑压压的飞鸟图案,他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这些是个什么鸟。
只觉得鸟翅膀上泛着光,有那种月光下仍旧五彩斑斓的意思。
好看,不过许是洒的什么造光荧粉在以假乱真,显得这群鸟数量庞多,活灵活现。
他第一反应就是吱哇乱叫的喜鸟凤黯。
于是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好端端的往桥上刻这些乌鸦做什么?好看是好看,但这鸟喜叫,难道不会破坏桥上两人的节日氛围吗?”
他愈想愈觉得惋惜,弥足珍贵的一天,两个人却要在一群乌鸦声中度过,怕是以后回想起来都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吧?
摊主一听这话,忍不住偏着头弯眉低笑一声,才悠悠指向南宫耀手里的纸桥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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