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行走去门厅将薛宴辞的衣服收好,挂在衣架上。借着顶灯看一眼她的包,凌乱极了。化妆品、口红、车钥匙、门禁卡散在一起,她不是这样的人。
路知行再抬头,薛宴辞就站在一米开外,毫无任何生气的盯着他看。
“宴辞,去书房看看吧。”
路知行不确定薛宴辞是否听见了他的话,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去书房看看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准备好的恋爱十一周年的礼物。
薛宴辞只是在翻自己的包,一遍又一遍,哗哗作响,她在找东西。
一盒新开的复方对乙酰氨基酚片。
“宴辞,哪里不舒服?”
薛宴辞还是那个样子,不同路知行讲话,也不多看他一眼。她去了书房,也许,今天是个求得她原谅的好机会。
没什么特别的,鲜花,相册,两个礼品盒。薛宴辞瞥过一眼地毯上的礼品盒,低头抠出两粒药放嘴里,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就要喝。
“宴辞,等一下,你手里的水太凉了。”
薛宴辞就是这样,明知喝了凉水会咳嗽,家里到处都是可调温度的净水器,她却从不主动倒一杯温水喝。可她喝酒,总是加大量的冰块,却一点事都没有。
薛宴辞翻翻相册,有她的照片,也有女儿的照片,也有一家三口的照片。两个礼品盒里,一个胸针,一条项链。她看过之后,打开保险柜,扔进去了。
“宴辞,我们谈一谈,好吗?”
薛宴辞转身走了,离开书房回客卧去了。
路知行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说这句话了,自那晚过后,薛宴辞像是活在了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里,她只接收所有人传递给她的消息,但从不向任何人表达任何情绪。
这段婚姻,如一潭死水,风吹过,不会起涟漪。一块石头投进去,也只是静静沉底。
爱没有用,央求没有用,强制也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
薛宴辞从浴室出来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才发现路知行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他这个样子,势必是非要谈一谈了。
也是,从认识那年起,每一年今天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在床上厮混。
头疼得厉害,薛宴辞又吃了两片药。
床上的被子换过了,想必是早起咳嗽两声,被路知行留意到了。他连这些都能留意到,怎么会在陈雨欣的事情上,就那么愚蠢呢?
“薛宴辞,认识你之前,我心里、眼里就没有过别的女生。认识你之后,我心里、眼里就都是你了,从2016年直至现在。以后,我心里、眼里更不会有别人。”
薛宴辞没答话,翻个身,背对着跪在床边的路知行闭上眼睛。他给过自己的承诺太多了,唯独这一件,自己最看重的这一件,他没有做到。
换作其他事,哪怕是他和路家纠缠不清,自己都会想着他有他的难处,要原谅他。
可这件事,他又有什么难处呢?
这种事,说白了,不就是你情我愿吗?
“宴辞,我不知道该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路知行仍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太吵了。薛宴辞想起明早九点就要召开的施工方案决策会,缓缓开口了,“路知行,没有谁能强迫你,去做你自己不喜欢做的事,除非是你自己乐意。”
薛宴辞这句话,给路知行判了死刑。
她的意思是,路知行是心甘情愿与陈雨欣抱在一起的。这是你情我愿的事。
“宴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出于礼貌。”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只有对你,我是心甘情愿,迫不及待。”
隔着二十厘米远的距离,隔着房间里的一片漆黑,路知行清楚听到了薛宴辞鼻息里的不屑,清楚看到了她脸上的厌弃。
他只跪在她床边,哭着一遍又一遍讲述那天发生的事,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出于礼貌抱了一下。
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薛宴辞也没有看过一遍会议室的监控。她只要想起这件事,眼前就会是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陈雨欣伏在路知行的肩膀上,他抱着她,她也抱着他。
薛宴辞觉得无比恶心。
那天无论是叶嘉念穿的衣服,还是薛宴辞穿的衣服,路知行穿的衣服,都在当晚扔掉了,她嫌弃得厉害。路知行洗澡,搓到肩膀红痛肿起,她也只是摇着头看了一眼,抱着枕头去了客房。
自那之后,薛宴辞就再也没有进过卧室。
“宴辞,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洗过澡了。”
“宴辞,你看看我,好不好,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
“宴辞,求求你了,你就看我一眼,可以吗?”
薛宴辞竟然破天荒地转了身,看了面前人一眼。只要路知行哭了,她总是会心软的。
十一年过去,薛宴辞仍记得那天清晨,路知行站在门外,眼睛亮晶晶的,朝着自己笑,说着早上好。仍记得他站在客厅,同自己说,宴辞,今天是我生日,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自己靠在路知行怀里睡着回笼觉,他身上香极了。有自己常用的沐浴露的香气,也有自己常用的洗衣液的香气,还有一种说不上来,但令自己很迷恋的青春的气味。
薛宴辞起身,扶着路知行的后脖颈,只很轻的亲吻了他一口,全是眼泪的味道,苦涩、沉重。
“路知行,你走吧,别在我身上耗时间了。”
“以后,也不要再进我房间了。”
“还有,不要再在我面前哭了。”
她是不要自己了吗?路知行哭得更厉害了,可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好姑娘,你发烧了?”
薛宴辞不知道,也许自己是真的发烧了吧,才会如此地脑子不清不楚,妄想着除了路知行的怀抱,还有他的亲吻。
失去了前者,也许还能拥有后者。
路知行拿了体温计进来,三十九度二。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给薛宴辞换厚被子,没有早些给她添置冬天的衣服、鞋袜。
退烧药,退烧贴,热毛巾,挨个折腾过一遍。薛宴辞困到睡着了,路知行在忙什么,她不知道,只感觉他一直守在床边,进进出出的,很烦。
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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