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学时,树木早已吐出绿芽,天气也变得暖和起来,医学部主教学楼侧面廊桥墙上还结了一只燕子窝。
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路知行发消息给宴辞:中午去学3食堂吃饭?
她回:好。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薛宴辞发消息给知行:我姥姥突然过来了,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
他问:这就要带我见家长了?
她答:你瞎吗?我说的是「突然」。
他问:咱姥姥喜欢吃什么,我先过去。
她说:路老师,你就这么想入我薛家的门?
他回:日思夜想。
薛宴辞挽着姥姥到达学3食堂时,路知行早已经买好午饭,正立在桌前朝她笑的好看。
薛宴辞接过路知行刚用酒精棉片仔细擦拭过的筷子,递给身旁的人,“姥姥,这位是物理系的路知行同学,我的男朋友。”
“哪个路?”老太太问的突然。
“条条大路通罗马的路。”
叶政君抬眼看了薛宴辞三秒钟,告诫她一句,“小辞,在外面不要这么皮。”
叶家老太太一向很是宠溺薛宴辞这个孙女的,唯独今天跟她说话却是严厉得很。
薛宴辞调皮的笑笑,“知道了。姥姥,您尝尝这个粉,我经常和知行一起吃,很好吃的。”
路知行的妈妈周锦闻,离开前的半个月,反反复复交代过路知行两件事。
第一,周家达信药业有周锦闻15.6%的股份,在她身故后,全部由路知行继承;第二,如果今后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拿着照片去叶家,请叶政君老太太帮忙。
此时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老太太,和妈妈给自己照片上的那位叶家老太太,分明就是同一个人。而薛宴辞称她为:姥姥。
所以,薛宴辞是叶政君的外孙女,是自己母亲闺蜜叶承樱的女儿,是厦门薛家最小的那个女儿。
路知行气疯了。
原来薛宴辞真的是公主,这一次,她真的没有骗人。可她何止是富人家的小公主,她可是富贵人家的小公主。
叶老太太问薛宴辞「哪个路」的时候,想必也是在确定自己是谁吧,也是在确定自己出自哪个路家,和谁有血缘关系,又是谁的儿子吧。
路知行偷偷哭了。
吃完饭,老太太和陈让离开了,她全程都只当路知行是自家孙女薛宴辞的一个普通同学,很是客气,也随口问过他今年多大,功课如何。
叶家老太太的车消失在路尽头的那一刻,路知行彻底疯了,红着眼、攥着拳,朝薛宴辞发火,“薛宴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薛宴辞不同他计较,仍旧笑盈盈的,就像平常喊他路老师那样,“路家小老三。”
“薛宴辞,既然你知道,你还要和我在一起?”路知行紧拽着薛宴辞的衣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羞辱我吗?还是要……”
薛宴辞看出路知行大有一股胡搅蛮缠的劲头,在人来人往的校园,她并不想引人注目,更不想让他在一气之下,将身世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去车里说。”她的声音很低,但不容置疑,路知行只好窝着火跟上前去。
“怎么了?”薛宴辞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排行影响谈恋爱,没听说过。”
“薛宴辞,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路知行,那你想说什么?”薛宴辞提高音调,“薛家、叶家比路家有钱,有地位?”
“还是说,你是你父亲与他小姨妹的私生子?或者是你的大姨为了一个男人逼死自己的亲妹妹?再或者因为你母亲、你大姨、你父亲三个人的事,导致你爷爷去世,姥爷脑梗?”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在揭人伤疤这方面,薛宴辞可真是牛得很。
“薛宴辞,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路知行一点儿都不肯低头。
薛宴辞早没了最初的笑意盈盈,也没了刚坐进车里对路知行的宠溺,更没了揭穿他过往时的孤傲,只剩下冷漠,“同意和你谈恋爱的当晚。”
“所以那天晚上我结束演出,打视频给你,你在看的邮件是这些事?”
“对。”
路知行得到了既定的答案,但年少的傲气使得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不合时宜的张口胡说,“所以,薛宴辞,你看完之后,说要把你所有的爱都给我,你是在可怜我吗?”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可怜你?”薛宴辞双眼猩红,“你有手有脚,四肢健全,还有读物理的脑子,你凭什么要我可怜你?就因为你从小失去母亲,在路家过得艰难,就要我可怜你?”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孤儿生来就缺衣少食,没有读书的机会,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你不知道吗?”
“路知行,你的善良、你的真诚,都是表演给我看的吗?”
薛宴辞一点儿都不肯惯着路知行,她最讨厌他妄自菲薄的模样,最讨厌他不自信的模样,最讨厌他自我折磨的模样。
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拥有财富、拥有权力都并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骄傲的事,只有身践体行认真生活,才会明白这世间究竟有多少的不容易,有多少的辛酸苦楚,又有多少的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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