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的风,带着咸腥和铁锈的味道,刀子似的往人骨头缝里钻。天刚蒙蒙亮,灰蓝色的天幕压着同样灰蓝色的海面,远处巨大的龙门吊像沉默的钢铁巨兽,吞吐着远洋货轮卸下的集装箱。
我裹紧了江屿硬给我套上的厚棉袄,还是觉得冷气直往脖子里灌。脚下的地面油腻腻湿漉漉的,混杂着鱼鳞、碎冰和说不清的污渍,踩上去直打滑。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海腥、机油和腐烂物的混合气味,熏得人脑仁疼。
“晚晚,跟紧我。”江屿的声音在喧嚣的码头噪音里依旧清晰沉稳。他只穿了件深色的防风夹克,拉链拉到顶,衬得下颌线越发冷硬。他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安稳。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眼前这片混乱而充满野性力量的码头世界,步履坚定,没有丝毫迟疑或好奇。
和昨晚在“晚屿”后厨那个狠辣果决、徒手捏断人手腕的煞神不同,此刻的江屿更像一头回到熟悉猎场的头狼,沉默,警惕,带着一种内敛的掌控力。这种切换自如的气场,让我既安心又隐隐心悸。
我们穿过堆积如山的渔网,绕过散发着恶臭的卸鱼区。光着膀子、身上纹着狰狞图案的壮汉们扛着沉重的鱼筐,吆喝着粗俗的号子,汗水和海水混在一起,在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各种方言的咒骂、讨价还价声、冰块的碎裂声、引擎的轰鸣声……汇成一股原始而躁动的洪流。
一个叼着劣质香烟、脸上横着一道疤的汉子斜着眼打量我们,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江屿脚步没停,只是微微侧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去。那汉子脸上的轻佻瞬间僵住,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别开了脸,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淹没在嘈杂里。
“这边。”江屿拉着我,拐进一条更狭窄、更脏乱的通道。两侧是低矮破旧的仓库,铁皮门大多锈迹斑斑,有些半开着,露出里面堆积的货物和幽暗的光线。空气里那股腐烂的鱼腥味更重了。
通道尽头,一个不起眼的小仓库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在晨风里摇晃,在油腻的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门口蹲着两个人,都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裤,一个在磨刀,刺耳的“嚓嚓”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瘆人;另一个正用一把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像是风干的肉条。两人听到脚步声,同时抬起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警惕而凶狠地盯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压迫感。
磨刀的那个,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磨刀的动作带着一股狠劲儿。削肉的那个,眼神更阴鸷,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残忍的笑意。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抓紧了江屿的胳膊。这地方,这气氛,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谈正经生意的地方!
江屿的脚步停在了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他没说话,只是平静地回视着那两道凶狠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沉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磨刀声和远处码头的喧嚣还在持续。
几秒钟死寂般的对峙。
削肉的那个男人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找谁?”他手里的小刀停了下来,刀尖对着我们。
“刀爷。”江屿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磨刀声。
磨刀的动作戛然而止。两个男人的眼神瞬间变了,从凶狠的审视变成了更深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削肉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江屿,目光尤其在他那双沉稳的眼睛和站姿上停留片刻。
“刀爷今天不见客。”磨刀的男人开口,语气生硬。
江屿没动,也没再说话。他只是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不是名片,也不是钱。
是一枚小小的、边缘带着轻微磕碰痕迹的旧式铜钱。铜钱用一根磨损严重的红绳穿着。
他两指捏着那枚铜钱,红绳垂落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晃动。
削肉的男人看到那枚铜钱,瞳孔猛地一缩!他手里的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磨刀的男人也霍然站起,脸上的凶悍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取代。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眼神交流着只有他们才懂的信息。削肉的男人再看向江屿时,眼神里的凶狠和审视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肃穆的恭敬,甚至带着点……敬畏?
他侧身让开,对着那扇紧闭的、锈迹斑斑的铁皮门微微躬身,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爷在里面。请。”
磨刀的男人也立刻让到一边,微微低头。
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我目瞪口呆。一枚旧铜钱?江屿……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认识这种地方、这种人?还有“刀爷”……港口传说的那个名字?
江屿收起铜钱,重新放回内袋。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他紧了紧握着我的手,低声说:“别怕,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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