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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黑黢黢的,树影晃得人心里发毛。
冷不丁一声夜猫子叫,或是哪片树丛“哗啦”一响,都能让人后脊梁冒冷汗。
一般人没点胆量,还真不敢这么摸黑赶路。
徐峰攥紧了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
眼瞅着离地窨子就剩几百米了,前头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猛地站住脚,攥着猎刀的手心沁出一层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黑影窜出来的架势,活脱脱像匹狼!
直到那影子又蹿近了些,借着月光一瞅,徐峰这才长舒一口气——原来是大黄!
这狗东西,不声不响地摸过来,差点没把他魂儿吓飞了。
“好家伙,你可真会挑时候!”徐峰笑骂着揉了揉大黄的脑袋。
这狗知道来接主人,倒是挺贴心,可它这一声不吭的毛病,实在让人心里发毛。
徐峰一瘸一拐地往地窨子走,大黄狗跟在他屁股后头,尾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围着他转悠了一圈,也没吭声,就闷不吭声地跟着。
眼瞅着徐峰钻进了地窨子,大黄这才扭头回了狗窝——那还是前些日子徐峰在地窨子旁边给它们搭的。
三只小狗崽子正在空地上撒欢呢,见大黄回去了,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要不说这东北的土狗皮实呢,冰天雪地里都能活蹦乱跳的,更别说这开春的天气了。
狗窝也简单,底下铺了层乌拉草,上头搭了个顶能挡风遮雨就齐活了。
徐峰进了地窨子,赶紧把马灯点上。
刚才走路的时候还没觉着咋的,这会儿一脱鞋可坏了菜——袜子都被血浸透了,鞋窠里黏糊糊的都是血,伤口火辣辣地疼,跟抹了辣椒面似的。
好在血是止住了。他拿水把伤口洗干净,又把土霉素片碾成面儿糊上,换了双干净袜子。
给大黄烫了碗苞米面糊糊,伺候完这老伙计,徐峰早早就躺下了。
这脚疼得他直抽冷气,心里头还惦记着明儿个的活计,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徐峰一睁眼就瞅见自个儿那只脚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鞋都套不进去了。
一占地儿就钻心地疼,他龇牙咧嘴地直抽凉气:“这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眼下这情况,上山是甭想了。
可在这深山老林里,就他一个人,要是不找点活儿干,非得闲出毛病来不可。
徐峰琢磨来琢磨去,一拍大腿:“得,干脆做几个蜂箱!等哪天碰上那群东北黑蜂,也好有个安置的地儿。”
这老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
地窨子后山坡上长满了椴树和桦树,都是做蜂箱的上好材料。
徐峰拖着那条伤腿,费劲巴拉地爬到半山腰,相中了一棵笔直的大桦树——粗得一个人都抱不过来。
他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抡起斧头在下坡面离地二十多公分的地方砍了个大大的马口。
接着转到背面,往高处挪了挪,掏出锯子“咯吱咯吱”地拉了起来。
林子里静悄悄的,就听见锯末“簌簌”往下掉,惊得树上的松鸦“嘎嘎”直叫唤。
徐峰以前在农场的时候,每逢入冬前都要上山伐木备柴火,当地人管这叫“劈木头柈子”。
那会儿没少砍松树、桦树,后来还在林场干过一阵子,对伐木的门道也算摸得门儿清。
这会儿他特意选了个下坡面开锯,就是为了让这棵大桦树能顺着山坡倒下——老伐木工都管这叫“顺山倒”。
往常伐木的时候,工人们都会扯着嗓子吼一声“顺山倒嘞!”,既是提醒旁人躲开,也算是个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
可今儿个徐峰脚上带伤,动作不利索,锯了半天才锯进去一大半。
这桦树长得忒直溜,粗壮得很,锯到这份上了还纹丝不动。
眼瞅着锯子被树干夹得死死的,怎么拽都拽不动了,他只好抡起斧头,就近砍了棵小树,削成个木楔子,照着锯开的缝儿“咣咣”就是几下。
“咔嚓——”树干突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整棵树开始慢慢往下坡方向倾斜。
徐峰赶紧往旁边一跳,扯着嗓子喊道:“顺——山——倒——嘞!”这声吆喝可不是做样子,而是祖祖辈辈伐木人用血泪换来的规矩。
就算明知道四下无人也得喊,保不齐就有哪个不长眼的突然闯进来。
伐木这活儿看着简单,实则凶险得很,那么粗的大树轰然倒下,稍微刮着碰着,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要人性命。
随着徐峰的喊声在林子间回荡,大桦树倾斜的速度越来越快,树冠带着“呼呼”的风声压下来,树枝折断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最后“轰隆”一声巨响,整棵树重重地砸在山坡上,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惊起一群山雀“扑棱棱”地四散飞逃。
徐峰抹了把汗,看着倒下的树干在坡上弹了两下才彻底停住,扬起一片枯枝败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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