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后院,灯火通明。
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几乎是撞开侧门冲进府内,惊得几个值夜的下人慌忙躲避。
车还未停稳,孙铭便连滚带爬地跌下车来,衣衫凌乱,裤裆处湿漉漉一片,散发着难闻的骚臭味。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全然不顾身后马车里两个侍女的呼唤和几个跟班惊疑不定的目光,如同被鬼撵着一般,跌跌撞撞地朝着他父亲孙承业所居的主院跑去。
孙承业刚从浴房出来,身上还带着氤氲的水汽。他换上一身宽松的丝绸寝衣,心情颇为舒畅。
新纳的第八房小妾,年方二八,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身段玲珑,肌肤吹弹可破,最是懂得如何取悦男人。加上刚进门不久,新鲜劲儿还没过,孙承业这几日,几乎夜夜都宿在她房中,乐不思蜀。
他正盘算着今夜要如何“疼爱”一番,一想到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在房中等着自己,便觉得浑身燥热,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他刚走出房门,踏上回廊,就看见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哭爹喊娘地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爹!爹啊——!”
孙承业的好心情瞬间被这气味和哭嚎搅得粉碎。他猛地皱紧眉头,抬眼看去。只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孙铭,披头散发,脸上涕泪横流,衣袍下摆沾着尘土,失魂落魄地朝着自己奔来。
人还未到跟前,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混合着汗馊气,已经先一步钻进了孙承业的鼻孔。
“呕……”孙承业胃里一阵翻腾,立刻用宽大的袖袍死死捂住口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站住!”他厉声喝道。
孙铭被这一声喝骂吓得一个哆嗦,停在了三步开外,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衙内模样?
“你这是……去粪坑里打滚了不成?”孙承业看着儿子这副德行,气不打一处来,“瞧瞧你这副鬼样子!我孙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他刚想添油加醋地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就被孙承业不耐烦地打断了。
“闭嘴!”他对着一旁闻声赶来的下人喝道,“来人!”
两个闻声赶来的家丁立刻上前:“老爷。”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拖下去!给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洗刷干净!换身像样的衣服!半个时辰后,让他滚到书房来见我!”
“爹!爹!您听我说啊!”孙铭还想挣扎。
“堵上他的嘴!拖下去!”
“是,老爷。”下人们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个捂嘴,一个架胳膊,连拖带拽地将还在呜呜咽咽的孙铭拖走了。
待儿子被拖走,那股子腌臜气味也淡了些,孙承业才放下袖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好端端的兴致被搅得精光,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转身往书房走去。
行至书房门口,脚步顿了顿,对门口垂手侍立的心腹长随沉声道:“去,看看赵莽在哪儿,让他立刻来书房见我。”
“是,老爷。”
……
一炷香的功夫后,孙铭总算被下人们拾掇得人模狗样了。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锦袍,头发也重新束好,只是那张虚浮的脸上,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和满腔的委屈。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就跑到了书房。
推开门,只见自己的父亲孙承业,正端坐在书案后,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神情看不出喜怒。
“爹!”孙铭的委屈瞬间爆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到孙承业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就开始哭嚎:“爹啊!您可要为儿子做主啊!儿子今天……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啊!”
孙承业眼皮都没抬,吹了吹茶盏里的浮沫。
孙铭见他爹似乎不为所动,立刻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来。
“儿子今天带着几个朋友,去西山打猎,本是高高兴兴的。回来的路上,想着去临河驿歇歇脚,吃顿便饭。谁知道……谁知道碰上了一伙不长眼的东西!”
“我们到了驿站,那驿丞本来都把最好的院子给儿子留好了。可偏偏来了伙外地人,看着就像是哪个地方来的土财主,带着十几个护卫,横冲直撞,霸道得不得了!非要跟儿子抢院子!”
“儿子本想着,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就跟他们好言商量。可谁知道,那伙人根本不讲道理!您是不知道那伙人有多嚣张!我好声好气地跟他们商量,甚至愿意出银两补偿他们,让他们换个地方。”
“可那伙人仗着人多,竟然蛮横无理,不仅不让,那领头的莽夫还指着孩儿的鼻子辱骂!说……说咱们孙家算个什么东西,在他们眼里,连个屁都不是!骂得那叫一个难听啊!简直不堪入耳!”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父亲的脸色。
“孩儿气不过,与他们理论了几句。谁知……谁知那伙人竟敢动手!他们人多势众,把孩儿带来的护卫都打伤了!还……还放箭恐吓孩儿!那箭擦着孩儿的头皮飞过去!爹啊!孩儿差点……差点就回不来见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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