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挤出几滴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和屈辱。
孙承业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端着茶杯,轻轻地吹着气。
直到孙铭哭诉完毕,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才声音平淡地问道:“说完了?”
孙铭被这平静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突,连忙点头,带着哭腔哀求:“爹!您一定要替孩儿出这口恶气!把那伙无法无天的外乡人抓起来!狠狠惩治!他们……”
“哦?对方是何身份?竟敢如此猖狂?”孙承业打断他的话,慢悠悠地放下茶杯.
“不……不知道。”孙铭立刻摇头,眼神躲闪,“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还有那几辆马车,应该……应该只是个有点臭钱的外地富商之家吧。仗着有几个臭钱,就目中无人,嚣张跋扈!”
他再次抱住孙承业的大腿,哀求道:“爹!这口气,儿子实在是咽不下!您可一定要为儿子报仇,出口恶气啊!把那伙人抓起来,男的打断腿,女的……女的赏给儿子,让儿子好好炮制一番!让他们知道知道,这邺城,到底是谁的地盘!”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孙承业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孽子!跪下!”
孙承业猛地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
孙铭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浑身一哆嗦,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他茫然地看着父亲阴沉如水的脸,嘴唇嗫嚅着:“爹……”
“爹……您……您怎么还骂儿子……”
“我让你跪下!”孙承业再次厉喝。
孙铭未见过父亲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虽然满心不解和委屈,还是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孙承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蠢儿子,眼中满是失望和怒火。
“你当为父是傻子吗?”
“商贾之家?没什么大不了的?孙铭,你是不是觉得你爹我这个通判,在冀州能只手遮天了?”
“你好言商量?我怎么听说,是你一到驿站,便颐指气使,要人家已经定下院子的客人滚蛋?”
“对方辱骂我?我怎么听说,是你先口出狂言,说在这邺城地界,你孙公子说了算?”
“对方仗势欺人?我怎么听说,是人家亮出了镇北侯府的赤羽旗,你还不知死活,口出狂言,辱及侯爷,才引得对方出手警告?”
孙承业每说一句,孙铭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让我告诉你,今晚在临河驿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和不知道哪个勾栏买来的女人,招摇过市,堵了驿站大门,颐指气使,要强占人家先定下的院子。”
“驿丞梁有德告诉你院子已有主,你非但不听,反而口出狂言,当众辱骂对方,要让他们滚蛋,还威胁驿丞,说什么‘邺城地界你说了算’!”
孙铭的嘴巴微微张开。
“对方护卫头领制止了欲动手的年轻人,你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敢当众口出狂言,说什么‘镇北侯又如何,不过是戍边武夫’!还威胁要卡人家粮秣!”
“对方亮出了镇北侯府的赤羽旗,你非但不立刻退避,反而色厉内荏,口出狂言,辱及侯爷,结果被人一箭射断了发簪,吓得屁滚尿流,当众失禁,是也不是!”
孙承业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孙铭的心上。
孙铭彻底傻了,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结结巴巴地问道:“爹……您……您怎么……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孙承业冷哼一声,气得又想动手,“你以为这天底下,就你一个长了眼睛和耳朵?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蠢货吗?”
“在你过来之前,赵莽就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都禀报给我了!”孙承业冷笑一声,坐回椅子上,端起凉了的茶啜了一口。
“赵莽!这个叛徒!”孙铭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低声咒骂道,“我明天就……”
“住口!”孙承业气得差点笑出来,指着孙铭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孽障!要不是赵莽今日拼死拦着你,又在事后及时回来向我禀报,你现在……怕是早就被人一箭射穿了脑袋,扔到乱葬岗喂狗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颠倒黑白,怨恨忠仆?”
“赵莽救了你的命!救我们孙家满门的命!”他痛心疾首道:“你以为镇北侯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北疆三十万大军的虎符所在!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军侯!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栽赃陷害,辱及侯府?你差点就把我们孙家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孙铭被父亲吼得缩了缩脖子,但眼中依旧带着强烈的不甘和一丝侥幸,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不就是个镇北侯府的人吗……咱们只要做得小心点,别让人发现,到时候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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