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金瓮尸”的阴云还未散尽,几句模糊又透着血腥的流言,顺着曲江的风,悄然飘到了平康坊上空。
“听说了没?金驼邸那事儿…尸身没影子!”
“噤声!犯忌讳!昨儿个守夜的王五,听说给淹死在脸盆里了…墙上还有血字…”
“水不能藏影…镜子不能照人…这日子还咋过…”
“少扯晦气!今晚凝香院花想容姑娘琵琶新曲,去压压惊是正经!”
凝香院灯火通明。龟兹鼓乐撞击着缠绵丝竹,脂粉香混着葡萄酒的甜腻,织成醉生梦死的网。
花想容一身月白软烟罗,怀抱那把来自波斯的名贵琵琶。檀木琴身嵌着水银琉璃背板,明晃晃如天光。她是长安城最红的清倌人,琵琶技号称能引百鸟来朝。
指尖微动,《月夜胡笳》如珠玉落盘。酒客屏息,目光灼灼。
就在花想容沉浸于轮指时,琵琶光滑的琉璃背板上,映出她拨弦的倒影,纤指如玉。
那倒影骤然扭曲!
在她优雅的手旁,一只骨节嶙峋、浮肿乌紫、指甲尖利如钩的鬼手,竟从倒影深处探出。与玉手形成地狱与天堂的对比。它精准同步地贴附着她的影子,在无形的弦上疯狂拨弄!
“啊——!!!!”
凄厉尖啸撕裂笙歌,花想容花容失色,双眼圆瞪如见地狱,整个人似被巨力猛推。名贵琵琶脱手飞出,砸在青砖地上,“刺啦”一声,弦断木裂,她后仰着头,重重撞在红木围屏上,闷响一声。
尖叫声余音未绝,凝香院死寂一片。
所有目光聚焦花想容——一根寸许长的木刺,赫然斜插在她左眼角下的雪肌上。殷红血珠滚过苍白脸颊,如同美人画点了朱砂。她惊恐地斜视那凶器,浑身筛糠般抖动,泪血满面。
“镜里人…鬼手…挖…挖我眼珠…” 花想容瞳孔涣散,牙齿上下磕碰,发出不成调的呓语,“水…滴答…滴答…”.
一夜之间,“鬼乐师索影债”的流言如瘟疫般席卷长安。
昨日“没影子尸”,今日“照镜鬼手”,墙上的血字警告——“镜不照人,水不藏影”——如同无形枷锁,套上所有听闻者的脖颈。
恐惧比阳光更快渗入长安的肌理。坊间百姓,下意识地用黑布盖水缸,把铜镜锁进箱底。
次日清晨,凝香院幽静的绣阁弥漫着浓重草药味。
花想容伤重受惊,形容枯槁,左眼蒙着渗血白布。她蜷缩在锦被深处,帷帐只拉开一缝。
昏暗光线下,露出的半边脸颊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喉咙里溢出压抑抽噎。
张九郎被院中一位相熟的老乐师悄悄引了进来。
他站在床榻几步之外,空洞的“目光”越过帷帐,落在花想容身上,那细微的、带着血腥味的颤抖和压抑的哭泣,在他耳中清晰得如同雷鸣。
“花娘子?”张九郎声音放轻,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莫怕,瞎子看不见你。只想问问,昨天……在琵琶背板里,瞧见了啥?”
帷帐里沉默,只有急促呼吸。
良久,才传出花想容嘶哑如破风箱的声音:“手……紫青色爪子……铁锈红……好长……好尖……抠我眼珠子……”
她猛地停顿,仿佛被回忆撕扯,“水声……在耳朵边上……滴答……滴答……像……井底下……冰凉水滴穿石头缝……”
字字浸透冰水的寒意。
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冰水,透着彻骨的寒意。
“胡姬姐姐…外面…”
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众人回头,阿史娜一身素雅粟色胡袍,臂挎藤编药箱出现了。她没蒙面纱,琥珀眸子扫过房间,在张九郎身上略停,最终看向帷帐深处。
“我听闻花娘子损目受惊,特带龟兹伤药来。”阿史娜径直走到床前,语调平静而有力,“秘传古方,专治邪秽惊厥。”她示意手足无措的侍女,“取干净铜盘来。”
侍女捧来锃亮紫铜盘。
阿史娜打开药箱,挑出一小块青黑色、散发浓烈苦檀异香的粘稠膏泥,置于盘心。黝黑药膏在光滑盘底,隐隐映出模糊光影。
“此药外敷,有拔秽安神之效。”
阿史娜说着,将盛着药膏的铜盘,隔着帷帐递给花想容的方向,“花娘子只看一眼这药膏在铜盘里的样子,便知无害。”
花想容迟疑地,用未受伤的手颤抖着掀开帷帐一角,仅存的右眼布满血丝,惊疑不定地望向铜盘。
所有人的目光也聚集在铜盘上。
黝黑的药膏实物静卧盘中。
可在光滑紫铜盘底的倒影里,那药膏竟像一摊被搅动的烂泥沼泽!无数细小、白色的蛆虫在倒影形成的黑色深渊中疯狂蠕动、拱挤、挣扎!
“啊——!!” 花想容再次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叫,猛地挥手将铜盘打翻在地,黑色的药膏摔在青砖地上,溅出一滩污渍,里面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蛆虫!
可铜盘落地的刺耳声响,和花想容那见了鬼的反应,清晰地印证了——在镜面般的倒影里,那药膏确实是活的,蠕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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