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鸹岭这一仗，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猛地刮过，又迅速消失在山林里。
孙有粮带着民兵们，沿着事先踩好的小路，一口气跑出去二三里地，直到听不见身后鬼子气急败坏的枪声和叫骂，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停！原地休息！警戒！”孙有粮哑着嗓子下令，自己则靠在一棵松树上，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泥土从额角淌下，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队员们或坐或躺，个个脸色潮红，呼哧带喘，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俺…俺刚才打中了一个！”一个半大的小子，叫栓柱的，激动地声音发颤，举着手里那支老套筒，“就那个要往车底下钻的二鬼子！俺一枪…好像打他腿上了！”
“好小子！有种！”张铁锤咧嘴笑着，用力拍了拍栓柱的肩膀，拍得他龇牙咧嘴。
王老蔫则更实际些，催促着：“都检查检查家伙，子弹省着点用！看看缴获的粮食袋子破没破！”
这次突袭，战果出乎意料的好。打死了四个伪军，打伤了至少三四个鬼子和伪军，炸翻了两辆粮车。最重要的是，他们抢回来了十几袋救命的口粮！这对于刚刚遭受劫难、存粮大半被毁的李家坡来说，太重要了。
“有粮哥，咱们…咱们真的打赢了？”赵小虎凑过来，脸上还带着点不敢相信。他刚才负责扔手雷，紧张得手直抖，也不知道扔没扔到地方。
孙有粮喘匀了气，看着大家既兴奋又后怕的样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算赢。就是偷咬了他一口。鬼子吃了亏，肯定更恨咱们，报复起来会更狠。”
他话锋一转，语气坚定：“但这一口，必须咬！就是要告诉鬼子，李家坡的人，没死绝！惹了我们，就别想安生吃饭睡觉！都记住了，以后跟鬼子干，就这样，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找机会再打！咱们的本钱少，不能硬拼，得用脑子，用咱们熟悉的地形。他简单的几句话，像锤子一样砸进这些新兵蛋子的心里。
“走！不能久留！鬼子吃了亏，肯定要撒出人马搜山！”孙有粮警惕地听着远处的动静，下令撤退。
一行人扛着缴获的粮食，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沿着只有他们知道的隐秘小路返回李家坡。
村口，陈文远和周院长带着几个乡亲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孙有粮他们安全回来，还带回了粮食，众人都是又惊又喜。
“太好了！有了这些粮食，就能多撑些日子了！”陈文远激动地说，但看到孙有粮苍白的脸色和队员们身上的狼狈，又赶紧道，“快！先回村休息！周院长，赶紧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没人受伤，就是跑得脱力了。”孙有粮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陈书记，赶紧把粮食藏好，分一部分给损失最重的几户。鬼子吃了亏，报复肯定很快就来，咱们得抓紧准备。”
他立刻召集骨干，简单说了伏击的情况和自己的判断。
“老鸹岭离咱这不算远，鬼子抬着伤员，拖着东西，今天肯定到不了咱这。但我估摸着，最晚明天，最多后天，鬼子的报复队伍准到！人数肯定比这次多得多！”孙有粮分析道。
“那…那咱咋办？还打埋伏？”张铁锤问。
“同样的招数，鬼子不会吃两次亏。”孙有粮摇头，目光扫过桌上的简陋地图，“这次，咱们不打野外，退回村里，依托地道和废墟，跟他们打巷战！磨死他们！”
他指着地图：“咱们人少，不能分兵把守所有口子。把主要力量放在村东头和村南头，这两个方向鬼子最可能来。村北和村西靠山，林子密，多设陷阱和绊雷，留几个眼神好的放暗哨。”
“地道！”孙有粮重点强调，“这是咱们的保命符！各家的入口再检查一遍，保证随时能进能出！尤其是通往村外的几个秘密出口，必须保证畅通！咱们的伤员、老人孩子，到时候第一时间进地道！民兵分成小组，互相掩护，打了就钻地道，换地方再打！绝不跟鬼子硬碰！”
“把剩下的手榴弹、地雷都用在关键路口和鬼子可能占的房子底下！给他们准备点‘惊喜’！”
计划已定，整个李家坡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乡亲们默默地将所剩不多的家当打包，准备随时转入地道。民兵们则更加疯狂地加固工事，布置陷阱，熟悉地道网络和转移路线。
第三天拂晓，天色刚蒙蒙亮，村东头山梁上的暗哨就发出了急促的布谷鸟叫声——这是约定的警报信号！
“鬼子来了！”孙有粮一个激灵从地铺上翻身而起，抓起盒子炮就冲了出去。
队员们也迅速各就各位。乡亲们在陈文远和村干部的组织下，扶老携幼，迅速而有序地钻入各个地道入口。
孙有粮趴在村东头一堵半塌的院墙后面，举着一个缴获的破望远镜向外观察。至少来了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一个连的伪军！人数远超上次！他们还拖着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和好几挺重机枪！
“狗日的，真看得起咱们！”旁边的张铁锤倒吸一口凉气。
“告诉各小组，沉住气！放近了打！听我命令！”孙有粮低声对传令的赵小虎说。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但声音却异常冷静。
鬼子显然接受了上次的教训，没有贸然进村。先是两门步兵炮对着村子“咚”“咚”地开始了轰击！炮弹落在废墟上，炸起漫天尘土和碎砖烂瓦。
接着，重机枪也开了火，子弹像泼水一样扫过村口的残垣断壁，压制得民兵们根本抬不起头。
炮击和机枪扫射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村口好几处预设的工事被炸塌了。
“妈的，鬼子学精了！”王老蔫吐着嘴里的泥土骂道。
炮火开始延伸，伪军在一个鬼子军曹的指挥下，端着枪，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村里摸来。
“打不打？”张铁锤焦急地问。
“等等！放他们进街！”孙有粮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计算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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