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和王艳被陈默一个“滚”字轰出门的怒气显然还没消散,出租屋里弥漫的低气压也尚未散去。陈默躺在床上,腰部的剧痛和心头的冰冷交织,让他疲惫地合着眼,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
门,再次被敲响了。
这次的敲门声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远没有杨伟刚才那般嚣张。陈母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床上闭目不语的陈默,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去而复返的王艳。她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刻薄和精明,反而堆满了愁苦和焦虑,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她没进来,就站在门口,对着陈母,声音带着哭腔,刻意压低了,却又保证能让屋里的人听见:
“阿姨…实在是对不住…刚才杨伟他…他脾气急,说话冲,您和姐夫千万别往心里去…”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开始切入正题,“…其实…其实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家里…家里是真遇到难处了…”
陈母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肠软,下意识地问:“…啥难处啊?”
“唉!还不是我娘家那边!”王艳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的愁容更加真切,“老家房子赶上拆迁是好事,可…可这补差价…要十五万!我爹妈那点棺材本都掏空了,还差一大截!我弟弟…唉,不争气,指望不上…”她说着,眼泪还真挤出来几滴,顺着脸颊滑落。
“这…这么多啊?”陈母听得心惊肉跳。
“可不是嘛!”王艳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把抓住陈母的手,声音带着哀求,“阿姨,您说,我嫁到杨家,就是杨家的人了,可娘家那边生我养我,这节骨眼上,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父老母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吧?我这心里…跟刀绞似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飞快地瞟了一眼屋内床的方向,见陈默依旧闭着眼,毫无反应,心中暗恨,面上却更加凄苦:“…我跟杨伟…刚结婚,他那点工资您也知道…我们…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陈母,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无奈”:“…其实…刚才杨伟说什么合伙…也是急疯了…想赶紧弄点钱…好帮我娘家渡过难关…”
陈母被她抓着手,听着她声泪俱下的“难处”,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一时心乱如麻,又是同情又是为难:“这…十五万…可不是小数啊…”
“阿姨!”王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着陈母的手,力道大得让陈母吃痛,“我知道姐夫现在也困难…可…可这钱是救命钱啊!是给我爹妈安身立命的钱!总不能让他们流落街头吧?”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您…您跟姐夫说说…求求他…帮帮我们…就当…就当是借的!我们一定还!砸锅卖铁也还!求求您了阿姨!”
她说着,身体竟微微往下弯,作势要给陈母下跪!
陈母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用力托住她:“别别!使不得!使不得啊王艳!”她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太太,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王艳这番“孝心”和“绝望”彻底击溃了心理防线。
屋内的陈默,虽然闭着眼,但王艳那刻意拔高的哭诉、那声情并茂的“难处”、那句句诛心的“救命钱”和“安身立命”,都如同毒蛇的信子,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他那根名为“责任”和“道德绑架”的敏感神经上。
他放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后背和腰部的伤处因为身体的紧绷而传来更尖锐的刺痛。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厌烦、恶心和巨大疲惫的怒火,在胸腔里无声地燃烧。
“阿姨…求求您了…”王艳还在门外哀哀地哭泣,声音凄楚,“…您帮我跟姐夫说说…就十五万…只要十五万…救我爹妈的命啊…”
陈母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六神无主,只能无助地看向屋内,声音带着颤抖和哀求:“默…默默…你看…这…王艳她娘家…”
陈默猛地睁开眼!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封般的死寂。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无助的母亲,落在门口王艳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精光的脸上。
“妈。”陈默的声音响起,嘶哑、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清晰地打断了王艳的哭诉和陈母的哀求。
“关门。”
两个字,如同两块寒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陈母被儿子那冰冷的眼神和语气慑住了,一时忘了反应。
王艳的哭声也戛然而止,脸上那凄楚的表情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和来不及掩饰的恼怒。
陈默不再看她们,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那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砰!”一声轻微的响动,是陈母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地、带着歉意地,将王艳关在了门外。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哭诉和表演。
门外,隐约传来王艳气急败坏的低骂和跺脚声,很快远去了。
出租屋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陈母压抑的、不知所措的叹息。
陈默躺在硬板床上,后背的剧痛依旧清晰。但更清晰的,是心底那片被反复践踏、如今已彻底冰封的荒原。十五万?又一个“救命钱”?
呵。
他心底最后一点对“亲情”和“道义”的柔软,也在这接踵而至的贪婪索取中,彻底冻结成冰。杨家这台吸血机器,开足了马力,而他,早已被榨干得只剩下一具空壳和满身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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