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银行外的寒风里,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入账的数字巨大,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刺痛。他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坠入深渊的空洞感。钱到了,救命的一部分到了。可代价,是他亲手卖掉了一半的“家”。
他没有丝毫停留,立刻拨通了疤脸强的电话。
“强哥”的办公室在一栋不起眼的老旧写字楼顶层,推开门,浓重的雪茄烟雾和一股廉价的香水味混合着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痒。疤脸强依旧是那副派头,大马金刀地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手指间夹着粗大的雪茄,眯着眼看着走进来的陈默。
他身边,依偎着一个穿着紧身皮裙、妆容浓艳的年轻女人,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看到陈默,女人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又垂下。
“哟?陈老弟?稀客啊!”疤脸强吐出一口烟圈,皮笑肉不笑,“怎么着?想通了?来还钱了?”他目光扫过陈默手中那张银行卡,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陈默没理会那女人的存在,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银行卡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五十万,本金。”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被彻底抽干的疲惫。“剩下的利息…再缓几天。”
疤脸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陈默这么快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他拿起银行卡,在指尖把玩着,像在掂量一块肥肉。他旁边的女人也来了点兴趣,放下手机,好奇地打量着陈默。
“啧,”疤脸强咂咂嘴,脸上露出那种猫捉老鼠似的玩味笑容,“陈老弟,可以啊!不声不响的,路子挺野?卖房了?”他显然消息灵通。
陈默沉默着,默认了。
疤脸强嘿嘿笑了两声,笑声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行!爽快!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他把卡随手扔给旁边一个一直沉默站在阴影里的马仔,“去,查查数。”
马仔接过卡,转身出去了。
疤脸强身体前倾,隔着宽大的办公桌,那双带着疤痕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陈默:“本金还了,算你识相。不过嘛…”他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吸了口雪茄,“规矩就是规矩。利息,是按天滚的。你缓几天,这利滚利的…到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数了哦?”
他旁边的女人也娇声笑起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看戏意味:“强哥,您这利息算得,比银行狠多了呀。”
疤脸强得意地瞥了女人一眼:“那是!高风险,高回报嘛!陈老弟,你说是不是?”他又看向陈默,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算计和施压。
陈默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感受着那锥心的刺痛,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能清晰地闻到雪茄的焦臭、女人身上劣质香水的甜腻,还有疤脸强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贪婪和暴力混合的气息。每一种味道都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我知道。”他喉头滚动,挤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马仔很快回来了,对疤脸强点了点头。
“好!”疤脸强一拍桌子,震得烟灰缸都跳了一下。“本金两清!陈老弟,够意思!”他脸上堆起假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新的、打印好的文件,推到陈默面前。“来,签个字。这是剩下的债务确认书,利息…咱们按新日期重新算起。老规矩,九出十三归,日息一分。”
文件上冰冷的数字条款,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陈默看着那笔重新开始计算的、更加庞大的债务,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雪茄和香水的污浊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恶心感。
他拿起桌上那支廉价的塑料签字笔。笔身冰冷滑腻。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他还是稳稳地,在债务人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默。
两个简单的汉字,此刻却重逾千斤,如同签下了一张通往地狱的通行证。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充斥着贪婪、烟味和廉价香气的房间里,这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得如同丧钟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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