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砚掏出算盘拨了拨,枣木珠子在阳光下闪着光,算盘底还沾着昨天的糖霜:"娘,胡家囤了八千引盐,按现价算,每斗亏二百二十文,总共亏了......"他突然抬头,小脸上满是算账的兴奋,嘴角的豆沙馅都没擦,"十万两不止呢!"
苏锦璃用帕子替儿子擦嘴,望着窗外奔走相告的人群,想起前世病榻上连口咸汤都喝不上的自己,鼻尖微酸。她看见有个妇人抱着孩子,孩子手里捏着半块带盐的饼,吃得狼吞虎咽,突然觉得这碗早茶格外滚烫:"贪心不足蛇吞象,该!"她转头看向江砚,晨光为他月白的长衫镀上金边,衣领处还沾着昨晚念璃蹭的糖渍,"那封信......真是你写的?"
"不过是把百姓们私下算的账,誊到宣纸上罢了。"江砚端起茶盏,碧螺春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狡黠,茶沫沾在他唇边,"倒是念璃的童谣,比千军万马都厉害,昨儿我听见巡盐御史的师爷都在哼呢。"
念璃得意地扬起小下巴,发间的石榴红绒球扫过茶盏,差点把茶水碰洒:"那是!外祖父说过,嗓门大就能赢!昨儿更夫爷爷敲梆子,唱的就是我的词儿!"
正说着,茶社掌柜匆匆走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上面还沾着露水,印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这位公子可是京城来的?方才一位姓胡的老者让小的把这东西交给您,说您看了就明白。"
苏锦璃心中一动,接过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块晶莹的羊脂玉,正是外祖父给的那块。玉牌背面原本模糊的刻字被重新打磨过,"锦记胡伯"四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见,边缘还刻着朵细小的栀子花,花瓣纹路里甚至嵌着点盐粒。
"是胡伯......"苏锦璃指尖划过玉牌,想起外祖父说过的老伙计,想起那日在盐栈外,那个偷偷递来账本副本的青衫老者。原来胡万贯账本里夹着的那页暴利清单,正是胡伯连夜抄录的。
"走,"苏锦璃收起玉牌,拉起孩子们的手,茶盏里的茶叶已经沉底,像睡着了的蝴蝶,"去看看胡家盐栈的热闹,顺便给思砚买两本扬州的账本,要带插画的那种。"
思砚立刻来了精神,算盘在腰间晃得叮当响,算珠碰撞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我要看看他们亏了多少!还要算算法场的盐价跌到多少文,才够给百姓们补口粮钱,再加上精神损失费......"
茶社外,阳光已经洒满扬州城。苏锦璃看着念璃蹦跳着追蝴蝶,小裙摆扫过路边的盐粒,惊起一片白光;思砚蹲在地上用树枝划拉算盘,算珠不够就捡石子代替,小脸上满是认真;江砚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袖口被风吹起,露出腕上她绣的栀子花。远处,胡家盐栈的黑木门大开着,衙役们正往外搬盐袋,百姓们排着队领免费的盐,笑声像珍珠般滚落在青石板上,撞碎在墙角的盐堆里。
她想起那封匿名信上,思砚用算盘珠子黏出的"暴利清单",珠子上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想起念璃在石狮子上唱破嗓子的童谣,那童音像把钥匙,打开了百姓们憋闷已久的嘴。突然明白外祖父说的"民心是杆秤"——这杆秤,终究是称出了胡万贯的贪心,也称出了扬州城的清明,秤星上还沾着孩子们的口水和锅灰。
"娘,你看!"念璃举着刚买的糖画跑过来,那糖画龙歪歪扭扭,龙尾还缺了一块,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神气,"卖糖画的爷爷说,这是用胡胖子的盐钱买的!"
苏锦璃接过糖画,阳光透过琥珀色的糖丝,在她掌心投下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碎银子。江砚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糖屑,指尖触到她鬓角的碎发,低声道:"下一站,苏州的绣坊该想我们了,听说那里的云锦能织出会跳舞的凤凰。"
思砚却蹲在盐栈门口,用算盘敲着地上的盐粒,算珠与盐粒碰撞出清越的响:"爹,你看这页账本,十七万两下面还有批注呢!写着'给京城胡某的回扣'......"
茶社的小二探出头来,手里端着新腌的咸鸭蛋,蛋壳上还沾着盐粒:"客官,新腌的鸭蛋上桌啦!流油的呢!"
苏锦璃望着孩子们发亮的眼睛,望着扬州城重新喧闹起来的街巷,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带着咸香的炊烟。那封匿名信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不仅让盐价三日暴跌,更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原来为民请命,不必提刀跨马,只需孩童的真声、一纸算清的民心,和一屋子滚烫的烟火气。而她的下一站,正该带着这份滚烫,去往更锦绣的江南深处,那里的绣线,定能织出比糖画更美的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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