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孩子说的是实话,你想干嘛?"卖菜的王大爷举起扁担,菜叶上的露水抖落在胡万贯的绸缎鞋面上,"三百文一斗盐,你想把我们都逼到运河里喂鱼吗?"
"就是!再敢动孩子,我们抬着你去御史台评理!"染坊的伙计们卷起袖子,靛蓝的围裙上还沾着未洗净的染料,像披着铠甲的武士。
混乱中,念璃突然指着二楼的胡万贯大喊,小手指几乎戳到窗棂上的雕花:"快看!就是这个胖叔叔囤盐!我看见他把银子锁在地下室,比扬州城墙还高!"
百姓们顿时哗然,有人捡起地上的盐粒砸向盐栈大门,白花花的盐粒打在门板上,像下了场急雨。胡万贯吓得缩回身子,手肘打翻了桌上的烛台,火苗舔到银票边缘,瞬间燎出焦黑的痕迹。他听见楼下的童谣声越来越响,从一条街传到另一条街,连巡夜的更夫都敲着梆子唱:"盐商心太黑呀——百姓吃土灰哟——",那调子被夜风揉碎了,飘进每个缺盐的灶台间。
晚香楼的后院里,苏锦璃隔着雕花屏风听着远处的喧闹,手里的绣花绷子停在半空,银针上还穿着半朵栀子花。江砚替她续上热茶,青瓷杯壁映着她眉心舒展的朱砂痣:"念璃这嗓门,倒真随了你当年在京中掀桌子的狠劲。"
"思砚的算盘也没白打,"苏锦璃放下绷子,指尖划过绣布上的栀子花瓣,那是她照着外祖父院里的花绣的,"方才胡伯差人来说,巡盐御史的轿子已到了北门,轿子底下还压着咱们送去的账本副本。"
话音未落,念璃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进院子,粗布围裙上沾满了白花花的盐粒,不知何时还沾了块糖画:"娘!好多人给我们扔钱!思砚数都数不过来!"思砚跟在后面,陶碗里的铜钱晃得叮当作响,小脸上的锅灰被汗水冲出了几道沟,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肤:"娘,我算过了,一共一百二十七文,按现价能买三斗盐,按去年的价能买五斗半!"
江砚蹲下身替儿子擦脸,触到他额角的冷汗,那汗水中还混着锅灰的微尘:"方才那么多人,怕不怕?"
思砚摇头,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算盘珠子在胸前晃出坚定的节奏:"不怕!念璃唱得可好了,连卖豆腐的奶奶都跟着唱,还多给了我们两个铜板呢。"
苏锦璃看着儿女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前世在相府,自己偷偷教小丫鬟唱讽刺继母的歌谣,被发现后禁足三日,只能对着窗棂唱给自己听。如今看着孩子们在朗朗乾坤下理直气壮地唱着真话,鼻尖突然发酸,那酸意里混着欣慰与苦涩,像泡开了一盅陈年的普洱。
"去洗把脸,"江砚替念璃摘下发网,珍珠滚落在青石桌上,"胡伯派人送了糖醋鱼来,用的是西湖的鲤鱼,吃完了咱们坐在院里,听扬州的更夫唱咱们写的大戏。"
夜深时,苏锦璃站在窗前,听见远处的童谣声仍未停歇,混着巡盐御史衙门的铜锣声,在扬州的夜空里回荡。思砚趴在桌上算着今日的"收入",小算盘打得飞快,时不时舔舔手指翻账本;念璃抱着装满铜钱的陶碗睡得香甜,嘴角还沾着糖霜,梦里大概还在唱那首"盐商心太黑"。
江砚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雪松香气混着淡淡的盐味:"胡万贯的账本,我已让人连同他勾结盐吏的证据,一并送到了御史台。"
苏锦璃望着胡家盐栈方向的灯火,那些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像一个个被戳破的气泡,光焰越来越弱。"明日晨起,"她轻声道,指尖划过窗棂上的雕花,"扬州的百姓该能买到八十文一斗的盐了。"
窗外的石榴树沙沙作响,落英缤纷,有几片飘进窗台,停在思砚的账本上。苏锦璃想起白天念璃站在石狮子上唱歌的模样,小脸上的锅灰遮不住亮晶晶的眼睛,那眼睛里映着万家灯火,也映着她从未有过的自由与勇气。这江南的夜,终是被孩子们的童谣唱得透亮了,连空气里的盐味,似乎都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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